蓝枝听了焦死人的话，又看四女子哭起来，心凉了一半，眼睛一眨，也落下泪来。张山道：“莫哭莫哭，那狗日的说话吞吞吐吐，鬼迷日眼的，他的话八成信不得，我们再问其他人。”
牵着两条牛顺路往郑家大宅子去，张山李事但凡碰着一个人都问五女子这个名字，一直问到郑家门口都没人听说过，刚好郑二娃从门里出来，张山开口就问道：“听人说郑老爷死了，是不是真的？我们来给他抬殇。”
郑二娃见来人，本想拱手施礼的，没想到他竟说这种话，想发作，又看张山李事不像本份人，几个女的又穿得又像那么回事，反问道：“哪个说的？我家老爷活得红头花色，说这种话也不怕落牙齿！”
张山瞪着眼睛直视他道：“老子就说了，怎么不落牙齿？他既然没死，还不叫他龟儿子出来见老子？”郑二娃一听他这口气，忍了忍道道：“你们是……？有啥子事？”李事道：“你个乡巴佬，没有听过张山李事吗？”郑二娃顶回去道：“听说过，还有王麻子。”李事丢了牛绳子，抡拳过去要揍他道：“你龟儿子想找打是不是？那总听过马武马王爷吧？”
郑二娃哦哟一声，脸色都变了，赶紧抱拳拱手道：“原来是马武马王爷的人，恩人，恩人呀，这……那……那找我家老爷有事吗？”李事道：“你说老子有没有事？大老远的，你看老子这一脚的烂泥，没事吃醉了跑这里来？”蓝菊插一句道：“爷，好生跟人说话不行吗？”郑二娃赔笑道：“没事没事，马王爷跟我们是朋友。”
张山道：“知道是朋友就好，我问你，桃树园有没有一个叫五女子的？”郑二娃楞了楞道：“五女子？”蓝枝道：“她是我妹妹，光绪二十八年嫁来桃树园的。”郑二娃看蓝枝的衣着比其他的女子都要光鲜一些，至少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或者太太，想了想道：“桃树园除了赵家就是郑家，谁家有些什么人我都很清楚，没听说谁家有这么个媳妇。”
众人不免失望，郑二娃都说没有，这人多半就没在桃树园。四女子不死心道：“她是富谷寺嫁过来的，那时候七岁，现在已经十二岁了。”郑二娃眉头一皱，富谷寺嫁过来的，七岁，十二岁……怎么跟翠翠如此相似呀？怎么可能呢？还是摇头道：“真没有这个人。不过，从富谷寺嫁过来的倒有一个，年纪也差不多，可不叫五女子呀？”蓝枝和四女子提到嗓子眼的兴奋在喉咙里转个圈又憋回去，对视一眼，四女子孤疑道：“那叫什么？”郑二娃再不敢乱说她叫什么了，而是细看蓝枝，又细看四女子，问道：“你说她是你们两个的妹妹？”说完还竖了两根指头来强调。蓝枝道：“对呀，我是她三姐。”四女子接过去道：“我是她四姐。”
郑二娃艰难地笑了笑，抱拳对李事拱拱，又对张山拱拱，赔笑道：“那指定不是了。对不起呀，李爷张爷，但凡是一母所生，不管兄弟还是姐妹，总有几分相似之处的，那女子跟她姐妹两个简直挂不上相呀？”又对蓝枝道：“对不起呀小姐，你看，你跟你四妹就长得有几分像。”蓝枝又看向四女子，寻找相似之处，四女子也看向蓝枝，表示不接受他这个说法。张山道：“谁说就一定要长得像？一娘生九种，有的像妈有的像老汉有的舅舅有的谁都不像，定要长得像才是亲姐妹吗？”
蓝枝四女子一听这话又受到鼓励，蓝枝道：“我跟四妹像我妈，五女子像我爸爸。”
郑二娃僵持着笑脸呆了一呆，讨好道：“不如这样，先进屋，中午就在这里吃顿便饭，下午我带你们都去看看，若真是你妹妹，那女子也算脱离苦海了。”张山李事刚想要答应，蓝菊道：“什么叫苦海？她过得很不好吗？”四女子、蓝枝心里怕的就是五女子过不好，一听苦海二字，双双说不出话来。蓝春追问道：“就是，你这人会不会说话？说清楚，她小小年纪，脱离什么苦海？”
郑二娃话出口突然有些后悔，先不说苦海不苦海，要翠翠真是她妹妹，指定要被带走的，走了翠翠，焦死人怎么过？自己不是办了一件缺德事吗？但蓝菊有话问，蓝春又在追，而且这话误会还有点深，赶紧解释道：“我说的苦海不是你们想的那个苦海，那女子很讨人喜欢，就是很穷很辛苦，缺衣少食。”蓝枝四女子松了一口气，又猝了一口气，蓝枝道：“那你现在就带我们去看，若真是我妹妹，只要她在桃树园，苦一点我们不计较，只要有个家就行。”四女子道：“就是，我们看一眼就走，都不用惊动她，不是我妹妹，我们也就死心了。”
一声门响，勾癞子从院里出来道：“二娃，老爷说，请客人进屋喝杯茶。”郑二娃哦一声算是答应，对李事道：“看看，老爷都听见了，马爷是我们家老爷的救命恩人，你们来了不进屋，老爷要骂我的。张爷，要不这样，你们请屋里喝茶，我去把人领到这里来，你看要不要得？”
张山李事待犹豫，郑二娃只当他是不好意思，忙上前去拉。没想到蓝枝道：”这样也好。张哥李哥，你们想喝茶就去喝，我和四妹跟他去找五女子，你们慢慢喝好吃好。”说罢挑出篮子要去牵牛。张山听着这话别扭，蓝菊蓝春也挑出篮子道：“我们也去，让他两个去做油嘴狗。”
张山李事苦着脸笑起来，再饥再渴再想喝酒也不敢逆了蓝枝，忤逆了蓝枝，也就忤逆了自己的女人，可是，大老远来难道还要饿着肚子回去吗？张山剜了蓝春一眼，走过去道：“都跳出来做啥子嘛？一路的稀泥！不喝茶了还不行吗？这下，我看你们这怎么爬进去。”蓝春扬眉道：“不进去了不行吗？谁还怕稀泥？”李事则二话不说直接又把蓝菊抱进篮子。
郑二娃不能强求了，也没话说了，显得十分无趣，只得对勾癞子道：“去告诉老爷，就说张爷李爷没空，不进屋了。”勾癞子一声没响，转身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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