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直摇头否定。这二娃又插嘴道：“杨铁山这人报复心太强，连二哥都比不上，怎能跟大哥比？”万智斋抢过来道：“关键还不是这个，这人太过孤傲，喜欢自以为是。”老太爷则望着赵二娃道：“你怎么还没出去？”赵二娃尴尬了，讪笑着挠头狡辩道：“老太爷，大哥能不能当知县是全县人的事，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哦？”老太爷眉头一皱道：“出去，我不知道？就你知道？”赵二娃瘪了两瘪嘴，很不甘心地退了出去。
老太爷用这种口气把不用出一个钱的帮手赶了出去，万智斋就感觉今天说服不了这老头儿，这老头儿不但不是一点点的倔犟而且脾气不小，要是自己再执拗下去，只怕讨不了好。万智斋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杨铁山这人也不是不好，关键他已经高就了，人家现在好歹是咨议局派下来的，权利比知县都大，干嘛舍高就低啊？”老太爷道：“那倒未必，股票是什么他杨铁山很清楚，能不能造福于民很难说，跟做好一个知县是没得比的，杨铁山不傻。一个合格的官员，品性太恶了不行，品性太软弱了更不行，犬子就是心肠太软，相比之下，杨铁山更完整一些。他的完整在于他的刚直，敢说敢想、敢想敢做、敢作敢当，因为做官不是做慈善，这一点，大人心里十分清楚。这世上的有些人就是太刁，做官的要是没有相当的手段，他们就一昧地不可一世。一个官员只要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刁民再多，都拿不着他的不是。大人说的好知县，应该不只是一个好好先生，所谓的好，是要既对得起朝廷又对得起百姓，这样的好，太温柔、没有杀伐手段的人做不到。赵子儒明显就做不到，他凡事都想给人留个好印象，谁都不得罪，这哪行？而杨铁山不一样，仅我知道的他就有三件事至今未能如愿，不得已才去卖股票，一，兴修水利、疏通河道，二，开采井盐、发展养殖，三，整饬厉租、禁毒禁赌，这都是利国利民的根本大事啊，万大人。”
万智斋无语了，这些话杨铁山在早跟他提过，可他认为目前一切都应该替川汉铁路让道，应该激励富户买股票，应该把银子用在刀刃上。这老头儿此时把这话提出来，难道也是自以为是？
万智斋认为，这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人，世上的官就没有一个绝对清正廉洁的官，至于那些传说中不贪一个铜板也能过好日子的官员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苦不拉几的？难道他们不贪吗？错了，他们不贪利但是贪了名，不贪利不贪名的官应该过得都不苦，因为朝廷从来就没有亏待过哪一个官员，他们为什么要过得那么苦？他们也许是好官，但不一定就是好人，除非世上无人把他们如何清正廉洁、如何克己为公的所谓事实拿出来标榜、拿出来教别的官员怎么做人。
万智斋一直就是这么看待官场的，他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官，但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好人没有那么多算计，都不能把自己前后左右都顾及到、都不能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看得那么通透明了，所以在赵子儒和杨铁山之间他宁愿选择好人来做官，也不愿选择好官来教别人怎么做人。
可是，情非得已，赵子儒这个好人不但自己不愿意做官，就连他的老子都要避亲不避贤，眼下的这个小县城需要一个正直的官、需要一个有魄力的官、更需要一个镇得住邪的官，因为官股一旦免除，租股就很难摊派下去。好吧，既然这老头儿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看别人的面子也要看赵子儒的面子，只要杨铁山愿意，捐官那一套就免了，可以给他杨铁山一个机会试一试。
赵家的这顿晚饭非常丰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唯独不能让万智斋高兴的是，这一趟来桃树园，除了这顿饭，自己什么都没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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