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出征
出甘露殿右拐过月华门、百富门、承庆门就来到了承庆殿。
杨勇开衙设府搬出内城前就一直住在这里。
说是承庆殿，其实就是一处僻静大宅院，放眼京师也不过是一个中级官员住宅的规格。院中一色的清石板铺就，没有一处水面，没有一处花草。唯一的绿色就是庭院中北侧孔庙那高达的松树探过来几枝，遮蔽了四分之一的院落。简单的都有些乏味。
走进房内，陈设一样的整肃简朴。地上没有毛毯，墙上也没有什么厚重的纱幔。最显眼的就是环绕墙壁摆放的三大排书架，羊皮卷、竹简、绢布、纸书满置于上。正对书案的墙面上悬挂了一幅巨大的羊皮《九州坤舆图》，由于太久没有人打理，羊皮已经失去了光泽和洁白，显的有些乌沉沉的。
杨坚仿佛看到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站在地图前沉思不动。他一声长叹，一拳砸在了羊皮地图上愤怒而沉重，一层薄灰激荡而起。
“这里的下人也未免太过懒惰了，吕泽方你是怎么管教的。”独孤伽罗心情也是一样的沉重。
杨坚从两仪殿归来后，独孤伽罗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将信交给了杨坚。他们从未想过儿子性情大变原因竟在于此，叔嫂通奸当兄长的顾忌皇家颜面要予以隐忍。规劝不成反而被打伤致残，内心愤懑无所倾诉再遭废黜。这是何等的牺牲和怨怼。而这一切他都默默地独自承受直到今天。而如今也不过是希望能够家国两全，找一个新的地方有一个新的开始。
杨坚示意吕泽方一众退下，他要和独孤伽罗独自在此呆上一会儿。
“勇儿终是太过仁孝，没想到竟然隐忍如此，是我错怪他了。”
“只是此事也仅能如此，我们总不能将此丑闻公诸于世，那时天家颜面何在。”
“元孝炬养的好女儿”杨坚一拳砸在腿上，面上的愤怒又添了几分。
“北征在即，此事朝堂不益再出事情。更何况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北征结束，我必废了此獠！猪狗不如的东西。”
“还是莫要意气用事。你我没的选择，杨秀、杨谅那个可堪重要。更何况再下一代中也只要昭儿……”
“哎……”
“明日还要犒军，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勇儿所提高句丽之事目前也是最好的选择。但杨广父子皆在军中，万一有所动作，怕是会再起风波。你还是要及早布置，以防不测”独孤伽罗环顾四周，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勇儿见到的不是真的，他误解了广儿……”
“误解，唯一这个可以解释所有的事情。自污有很多种，但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选择这种。”或许真的只有男人更了解男人。
长安的清晨分外壮美，辽阔的黄土夹杂着渭水在火红的天幕下金光粼粼。一轮红日在天水相接处喷薄而出。渭水畔的芦苇顿时成了红色剪影。连绵不断的各式军帐、番旗组成的壮阔行营中悠扬沉重的号角伴着马鸣声此起彼伏。
长安城箭楼响起了沉重的长号，威严而沉重。人们从打开的城门争先恐后地涌出，向渭水河畔汇集。半个时辰后，百名玄甲骑士护卫这一辆轺车辚辚驶过吊桥。城门外贺若弼一身明光铠甲外罩大红披风，端坐马上。见到轺车他平端佩剑大声命令“迎上”。身后的骑士变幻队形，大旗当先，将王驾护在中间从容向军营出发。
杨坚的车驾隆隆开到三尺高台下，台后烟波浩渺的渭水一望无际地向远处伸展，水田相连一色分外的壮阔。军营内外已经是人山人海，渭水河畔列成六个整肃威武的方阵，中间红毡铺地的大道直达三六台阶之上的巍峨祭台。见杨坚的车辇行来，四周响起震天动地的欢呼：“万岁！”“万岁！”
鸿胪寺钱墨丞一个手势，洪钟大吕奏起了祭天雅乐。顿时，整个河畔都轰鸣了起来。沉重轰鸣的战鼓号角与黄钟大吕，宏大低沉，气势壮阔得令人心神激荡。杨坚带着贺若弼踩着红毯直上高台。五色旌旗猎猎招展，杨坚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松异常，十八级高阶竟然毫不费力。杨坚转过身来。
台下各色大纛在晨风中平展，每面大纛旗下都整肃排列着左卫、右卫、左武卫、右武卫各营将士，五色缤纷，刀剑如林，气势分外雄壮。望着这支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精锐之旅，杨坚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年轻时代，心中不由的豪气丛生，似乎忘记的往昔的不快和忧愁。杨坚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他肃穆地向台下刀山剑海的方阵招手示意。台下报以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待欢呼声平息，钱墨丞高声发令：“祭天开始！”在钱墨丞的指引下他祭拜天地完毕后，向正中央长案上的三牲祭品深深一躬，高诵完祭文算是礼毕。
十八面牛皮大鼓隆隆雷鸣，六通过后，辕门打开。“昊昊上天，冥冥大地，列位将士，今日突厥南下侵袭，杀我兄弟，掠我姊妹，乃我大隋开国之耻，此等土鸡瓦狗也敢犯上作乱，今日我大军所指必将破国摧城安定天下！此战必胜！兹此昭告，天地人神共鉴！”
全场山呼“必胜，必胜”长安城竟是万人空巷倾城出动了。声浪如同山呼海啸，滚滚惊雷，在渭水川道猛烈激荡着。
太原郡守府内。
李渊夫妻站在箭楼上向京师方向眺望。
“现在大军应该已经开拔了。”李渊喃喃自语“也不知道那个小崽子现在怎么样？”
“世民和张须陀应该明日就能到龙泉郡”窦氏眼圈有些泛红。
“现在你能告诉我，离开那天你们说了什么吗？”李渊抚娑着窦氏的肩头。
“什么都没有说啊。只是后来柴绍送回来后，他问我知道多少。”
“脱力不花的事情你告诉了他？”
“没有，我没有把握，我只告诉了他三个字——桔梗花。”
“他真的生而知之？”
“或许吧”
“不然也不会问我这些。所以我不能不说，也不能多说。”窦氏声音变得有些幽怨。
“我们是否错了？”
“我也不知道，但这是他的选择，他告诉我他要为我宇文家复仇，为这天下改命。”
“这你也信？”李渊有些瞠目结舌，这还是自己雀屏中选的妻子。
“我信，因为他说你将是新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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