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散后，白文选回到军帐，有些心神不属。
滞留云南、缅甸边界已经将近两年，所到之处尽是烟瘴之地，麾下兵马折损甚众，甚至连续几次的武力迎驾，都被陛下下诏劝回。
如今兵微将寡,虽然和李定国合兵一处，仍无济于事，缺粮缺饷，缺乏补给，生活和作战条件一直十分艰苦，他倒没有什么,只是麾下将士颇有怨言。
此前不知平南军强盛，滇西战败后,只能盼着迎回陛下，重新举起正统大旗，汇聚云南有识之士、散落余部，重新掀起反清浪潮。
他听到马惟兴、祁三升等人无奈降清，不见马宝的时候，还以为马宝已经流落到不知何地。却没想到，马宝居然以国公之尊，投靠去了平南军，摇身一变，以战功变成了平南军麾下第十一镇统制，看起来过的很是惬意。
白文选为马宝欢喜，为马惟兴、祁三升惋惜，只是今晚宴会，麾下将领都在，有如此显眼的标杆在，对比当下的贫苦状况，难免会有人心思萌动。
“平南军信使前来，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白文选叹了一声，却听到背后数人的脚步声，回身一看，却是部将张国用、赵得胜。
“恭喜殿下，晋升亲王！大营的弟兄们都高兴着。”
两人齐齐贺喜，白文选勉强笑了笑：“起来吧，这事儿倒是传的快！不过是升格到了亲王，王号却没改，也不知为何。”
张国用大胆猜测：“或许是要晋王统一指挥，故而未改王号？”
“可能吧，你等前来，不光是为了道喜吧？”
赵得胜和张国用相视一眼，齐齐跪下：“殿下，此地烟瘴弥漫，已经伤亡数百人，若是再执意深入，气候更热，我军非尽死不止。宁出云南，无作缅鬼。我等冒天下之大不韪,想劝殿下早做打算。”
“是啊,殿下，将士思归，不愿沦落异国他乡，军心动摇，还望殿下考虑，脱离晋王辖制，返回云南。”
白文选大怒：“尔等是要造反吗？”
赵得胜连连叩头：“殿下，我等不敢。只是将士们都是如此想，我等身为领军，不得不直言，还望殿下三思。”
白文选颓然坐倒，此前在宴席上的欢喜全然消失，闹不好这是要兵变的，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好兄弟，纵然一路撤退滇西、缅甸，也曾无怨无悔，跟随前来，如今闹出了这事件，他很头疼。
白文选看着张国用、赵得胜跪在地上，一副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的模样，哑然失笑，嗓音就像磨过沙子一样嘶哑：“若是回云南，之后呢？”
张国用大声说道：“大事知不成，更深入瘴地，空死无名。殿下必随晋王，是续贺九义也。以此人马出云南，何向不重？”
“你这是想投降满清了？”
赵得胜接着说道：“殿下，不然，此前我等是有投清打算，可是云南降将已经太多，我等兵微将寡，纵然前往昆明投靠，不一定能受到重用。更兼殿下仁厚，待我等一直恩重如山，故而踟蹰。”
“如今，淮国公在平南军受到重用，平南军使者在此，何不合兵一处，返回云南、两广，暂投平南军，以作喘息？”
“殿下如今身兼亲王之重，善战之名，天下皆知。若是咱投平南军，可以依靠平南军粮饷恢复元气，未尝不能东山再起。”
白文选沉默了，他知道军心已动，纵然杀了这俩人，也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只是陛下尚未救出，若撤军归去，迎驾之事，更遥遥无期。
“那陛下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张国用断然回答，斩钉截铁：“心力已尽，可见天意。不是我等不奋战，而是天子不珍惜，我等实在，无能为力。”
白文选站起身来，走到帐前，看向南方，那是永历皇帝行在所在的方向。
“陛下啊，陛下！”
“去请平南军信使、秦三省过来一叙！”
赵得胜大喜：“殿下决定了？”
“若不问明事情，你当平南军是个傻的啊？你打什么主意，借鸡生蛋！平南军能同意？”
张国用发了狠：“不同意就去投降，哼！”
赵得胜连忙捂住张国用的嘴，白文选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
秦三省很快来到，他猜到了大概会被问些什么，宴席上说马宝、说怀仁侯，不就是为了完成殿下的嘱托，多拉拢些忠臣义士过去么。
要不然，为何非要拐到这里，大费周章呢？
不过，白文选军中这气氛，有些不对劲。
“平南军都司，秦三省，见过殿下！”
白文选嗯了一声，眼神示意赵得胜、张国用两人。
张国用行过礼，直接就说到了点子上：“若是我军投靠平南军，周王殿下将如何？”
秦三省就像被幸福砸中了脑袋，晕乎乎的，好半天才定下神来，看向白文选：“殿下，此事属实？”
白文选看着张国用、赵得胜满脸希冀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
“殿下如今也是亲王之尊，这投靠平南军，可有特殊需求？三省实话实说，我只是赴行在的信使，只是亲军都司，并非军帅司重臣。对于殿下的意愿，我很欢迎，但是无法决定行止。只有我家殿下，才能最终决定。”
“不过，平南军自有规矩，我可以讲解一二，供殿下、各位将军参考。”
赵得胜有些急切，不待白文选发话，就直接问道：“请直言。”
秦三省组织了一下语言，朗声说道：
“平南军一向实兵实职，不知殿下麾下，如今多少人马？”
张国用心里一动，多报了一千人：“七千。”
“七千人，相信都是殿下的精锐，不过不足平南军两协人马，我家殿下仁慈，按照以往惯例，两位将军有很大概率是直授协统，平南军游击衔，粮饷、兵员等由军帅府统一补充，调配。军中会派驻参谋司专员协助作战，新军司专员协助训练，情报司专员协助情报联络等等。”
“只要平南军自己有的，一视同仁。不过最终如何确定，需我家殿下决定。”
“至于巩昌王，我家殿下可能会邀请前往广州一叙，再做安排。我家殿下一向仰慕巩昌王、晋王殿下，想必会让殿下满意。”
“如此，不知各位大人，以为如何？”
“驻地呢？”
秦三省却是笑了：“我只是信使，不是我家殿下，这等大事，我怎么敢妄言。平南军自有规矩，我家殿下会考虑的。”
张国用思索片刻，觉得这个条件说不上好，可也诚意十足，起码不用在缅甸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打转转，不用担心粮饷、兵员，只管打仗就是了。
缺点也很明显，规矩太多，恐怕不能如此前那样随意。
“若是，因为种种原因，最后未能合并。”
“只是联合，作为盟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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