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牙齿呻-吟了一声——直到这时，庄凡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酸痛感才逐渐涌现出来，刚才的冲击之大之快，似乎将那些感觉也甩离了庄凡的身体。
可惜的是它们虽然姗姗来迟，却分毫未减，非但如此，它们还以一种法不责众、聚众狂欢的气势一浪接一浪涌来，仔细地，毫发无遗地将庄凡的每一寸骨头，每一缕肌肉结结实实地蹂躏了无数遍。
那是从未想象过的痛楚，像是有人拿着开山用的大铁锤给自己松骨、拿生锈的钢刷给自己磨皮。
如果是在正常的环境之中，庄凡绝对会躺着不动等救护车，但在这间密室里，他却强迫着自己迅速挣扎着爬了起来。
不止如此，在咳了两声后他就克制住了自己，靠在坚硬冰冷的墙上开始一边哆嗦一边艰难地吸着气。
他需要尽快地恢复行动能力以及思考。
“你怎会如此孱弱？”嘶哑的声音从络腮男处传来。
不知是口音的关系还是胸腔的共鸣，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像是……牙齿上流着粘稠的口涎的野兽发出的低吼般含混不清。
庄凡没有说话。
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后，现在他的衣服被某些黏糊的液体浸湿，粘在身上既恶心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对于好洁的现代人来说，这同样是一种不小的折磨。
他扶着墙缓缓站起，尽量作出恶狠狠的样子盯着络腮男，试图告诉对方他不好惹——虽然这有点可笑，但对于一直生活在和平环境中的庄凡来说，展现出自己不屈的意志已经是目前的他唯一能做到的对抗方式。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世界上有很多没有道理的事情，活下来之后，会比死去有更多的时间去想为什么。
对面的络腮男晃了晃脑袋，他那不协调的动作配以庞大的身躯，在黑暗中看来就像是一头笨拙的狗熊在模仿人类摇头。
他口中吐出粗重的气息，以一种外国人大着舌头吃力地说中文的怪腔怪调说道：“不，你并不弱。中了我全力一拂之后居然筋骨未损，这里恐怕只有你有这份本事。”
他走到一个袋子旁，手中刀刃一划，那袋子“嗤”的裂开个口子，像是水管裂了一个小缝般喷出一股浓黑的液体。
随着这一刀，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扭动，让原本静止的袋子开始不规律地跳跃、晃动起来。
“就像这个，据说是青莲剑派三代弟子中的大弟子，在我看来，他还不如你！”说罢他伸手一推，将那乱晃的袋子荡向庄凡。
“果然如此。”庄凡心中了然。
他认为自己必须要紧紧地盯着络腮男。
但他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只晃动的袋子所吸引。
他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僵硬，因为他是如此紧张地盯着那只袋子，甚至无法眨眼，仿佛它是世上唯一值得、同时也不得不注目的东西。
在这阴冷潮湿的暗室中，两人各自站一侧纹丝不动，只有那只袋子兀自在中间不规则地晃来晃去，喷出来的血液洒满四处。
很快，袋中的挣扎变得轻微、直至一动不动，血液也由激射而出变成潺潺流出，不变的只有随着袋子的晃动洒落到地上、发出的“淅淅沥沥”的细小声音，良久之后，最终变成庄凡听到过的“哒”、“哒”声。
虽然庄凡已经很努力地绷紧了自己的神经——他不想将注意力分散在其它地方，以免自己在这个明显十分危险的环境中受到太多不良的影响——但也许他只绷紧了自己的眼睛，紧到已经有点发涩发疼的程度。
他觉得有股难言的烦闷恶心在自己胸腔中翻涌。
亲眼目睹一个人类从垂死的绝望挣扎到最终的死寂……他无法准确地描述自己此刻的感受，死亡的血雨洒在地上，却也像是撒到了他身上，黏糊、沉重、心绞、刺鼻、呼吸困难……这些都是但仍不足以形容。他只知道自己浑身上下都十分难受。
想跑，想跳，想大声喊叫！想做任何能改变这种压抑氛围的事情！
络腮男定定观察了一会庄凡，道：“你好像有些害怕，怎会如此？”他转身一挥衣袖，墙上的一支火炬“呼”的被点燃，漆黑的房间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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