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出里门,季蝉便叫甘裘去南街终南酒肆。甘裘自是听命。车厢里原本暗松口气的丁启不禁问道:
“我等不是回衙?”
“嗯,我想门人未必欺我。卢英素喜于南街游逛,午食酒肆,夜卧舞楼。我等便去碰碰运气。若遇见,便请回衙中关起。”
“哦。”
丁启听的直咽口水,非馋也,真是紧张。捕人乃吏之常事也,捕公子则不然,真心慌。旁边陈力得意欲言,季蝉抬手,啪一声拍到其大腿上,盯住其眼道:
“若果真找到卢英,其身边必有随从,门人剑客,汝与丁启一得手,便不可犹豫,速将卢英带上车,我自殿后。若无事,我等便同车回衙。若有事,汝等则不必顾我,速驱车,将卢英押回衙内,关入监中。再喊人来救我不迟。”
“诺。”陈力即应诺,刚飘忽起的心思随即沉下,如上战场一般。
“诺。”丁启沉吟片刻,亦应诺。
驱车的甘裘耳听到官大所言,只觉双眼发烫,热血沸矣,抓稳缰绳控马快走,赶去南街。马蹄声声,车轮滚滚,一路之上,车内人皆手按剑上,随车摇晃,不再言语。
到终南酒肆门口,季蝉下车,手握剑柄,向楼内走去,陈力、丁启紧随其后。甘裘调转马头,将公车横在路上,做好疾驰而去准备。其如此霸道将车一横,街道虽是宽敞,却是妨碍了过往车马。只是见其面色冷峻,一付生人勿近模样,且是衙门公车,酒肆伙计,过往行人皆是隐忍。近前车马亦是缓行,慢慢借过。街上人见此情形,一时眉来眼去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酒肆内,伙计迎上前招呼,见官大夫不比平日,不理自己,便是知趣退到一旁,瞧着直上楼去的三位市吏,心中一动,忙转去后厨寻主人说话。
楼上雅间,面向走道一面皆是雕花木板,上蒙薄纱以防虫蛾。季蝉顺过道,来到卢英寻常餐宴之雅间,听得里面谈笑风生,一丝声音正是卢英。季蝉回头与陈力、丁启使了个眼色。丁启、陈力皆点头会意。季蝉伸手轻轻推开雅间门,迈步走了进去,只见卢英正左拥右抱,与两位美人说笑,余下案前,皆有人坐,有美人陪伴。
一见走进三吏,卢英忽哑然,满座皆无声。季蝉直接走到卢英所坐案前,开口道:
“请卢英公子随我等回东市衙门问话。”
“我非卢英!”
卢英忽抱紧两位美人,遮在面前,否认自己是卢英。宴席之上忽一人笑喷,然有一壮汉却是起身,离案走向季蝉,腰间短剑晃动。餐案所围之空地不大,只为方便上菜上酒,兼宜美人起舞助兴,壮汉迈步便近,季蝉飞快拔出短剑,剑尖直抵壮汉咽喉,壮汉停步不及撞在剑上,顿时皮破流血,吓的退后半步。
“公室办事,违抗者死!”
季蝉厉声道,浑身汗毛倒竖,双目鼓起,杀气腾腾。陈力见状,扑上前,双手抓住卢英手腕,卢英却是抱紧美人不放,三只手便在美人胸上揉来揉去,吓的美人失声惊叫,丁启一见机不可失,随即跟上,抓住卢英另一只手,生生从美人身上掰开,两个美人得了解放,连滚带爬躲到墙角,陈力与丁启拖拽卢英,翻过餐案,酒菜泼洒席上,一阵乱响,转眼已拽着人退出雅间,卢英呼号之声渐行渐远,雅间内人又欲蠢动,季蝉稳稳退后两步,把住门口,剑指众人,冷眼扫视。卢英一干随从,所请宾客,皆不敢动,陪侍美人亦是看呆。
“屯长!”
拖着卢英下到平地,陈力回首高喊一声。季蝉听的清楚,一甩短剑,剑尖上一滴鲜血滑落脚下席上,跟着一边短剑归鞘,一边道:
“卢英一月前东市杀人。我等今日捕之回衙问话。尔等若有疑,可到东市衙门来问。”
言罢退出雅间,顺手关上门,转身手握剑柄,噔噔噔,快步奔下楼梯。酒肆内客人早已闹吼,随出酒肆看热闹。只见季蝉出酒肆,上公车,车便动起,眨眼远去。
脖颈仍在流血壮汉追下来,只看到公车一点背影。
“快回家禀告夫人!”
壮汉说话,手下随从便跑去酒肆后院取车。酒肆楼上窗皆打开,其中一扇正是卢英饮宴之处,窗口上,一位华服子弟,面带微笑,翘首瞧着楼下热闹情形,正是方才笑喷之人。
我非卢英!此话竟是很快传遍咸阳,成为笑谈。而东市衙门,亦被卢上卿夫人带人堵了门。司空衡是焦头烂额,亲自带人在衙门口与卢上卿夫人对峙。不来不行呀。要让捕进衙门罪人走脱,自己市长便当到头矣。季蝉何以能抓回卢英?司空衡百思不解,苦不堪言也。
嬴棠恼怒,却亦不敢真杀吏抢人。所带家仆、食客皆虚张声势。脖子上缠了白布壮汉亦在其中。伤处早已止血,只是包扎后渗出的血,仍是在布上映出乌红。
司空衡属下市吏,皆拔剑堵在衙门口,与卢上卿夫人带来的人对峙,有人嘴里还包着午餐饭食。整个东市一时热闹非凡。瞧热闹不嫌事大的,把东市堵到水泄不通。来晚的,根本连东市门亦进不了。
衙内公房之内,季蝉与甘裘是伏案疾书,移送卢英到有司文牍。文牍一式两份,为左右卷,内容一模一样,是以,季蝉写,甘裘只是照抄。其意自明,早些移送出去,了却东市之任也。板板!写错字!重写!如此重要文书,季蝉不敢在其上留半点削刮修改痕迹,以免有司借机推诿,徒生事端。拿过一块新木牍,重新写起。甘裘放下笔,甩了甩手,歇口气。照抄自然比原写者慢,是以未到出错之处,不用重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