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巧劲舂米
刚到申时，见雨微小。
李青峰便穿戴蓑衣斗笠，拉着一个满载稻谷的推车，用油纸将其覆盖，以防浸湿。
之前看羽凤公主出宫时来过米房，自然记得，很快他便来到米房前。
“店家，舂米！”见店门内没人，李青峰朝着里面大喊了一声。
很快便见一个中年男子走出，他双手沾满了水，随意在衣服上擦了几下，似乎刚才在忙些什么，他恭敬着询问道：“客官，你要舂米？”
“当然了，不然我拉这些谷子来干嘛？”李青峰噗呲一笑：“不舂米难不成来买你的米？”
现在启明朝各地，不时就闹饥荒，一亩地也就出两三旦谷子，再去掉外壳，也不过八九斗，这米的价格也就不言而喻了，寻常人谁买的啊。
“客人说笑了，不知你要舂多少米？”
“不多，就两旦米。”李青峰回头拍了拍推车上的谷子，听老婆子说，这些都是去年所剩，因其她一个人吃，所以剩了不少。
店家略一沉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不多，如若人手齐全，天黑前一定能打出。”
“你这是何意？”李青峰感到不妙。
店家拱手弯腰一笑，道：“客官，你来得不巧，就在刚刚有人拉了一车稻谷来，现在店里的伙计正在忙碌呢，最多能抽出两人来，不过...怕是要夜深才能完成。”
这一听，李青峰怀抱双臂沉思起来，夜深才能打完肯定不行，如若不尽早完成这第二件和第三件事，恐怕找师叔的事得推迟到后天了，旋即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也来帮忙，争取天黑前打出来。”
店家表情有些诧异，反应过来后连忙道：“行啊，只要客官不介意就行，那...随我到后院？”
......
将两袋稻谷搬进后院后，李青峰用手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后院不大，四四方方，周边摆满了像捣药罐的盛器，几人坐在前面，手持棒槌不停的敲击盛器中的稻谷，谷壳肆意横飞，已有两人脸上沾满了谷灰，衣服裤子，皆是如此。
因其是米房，时常会有人来打米，所以后院上方用篷布遮挡，以防下雨时无法舂米，但这也导致很燥热。
舂米时，稻谷外壳溅射到脸上，奇痒无比，锤不了几十下便会用搭在肩上的微湿抹布擦一擦。
店家客气的询问道：“客官，你之前可学过舂米？”
“没有。”李青峰来回走动的观望这些忙碌的伙计，笑道：“不过我看着也挺简单的，无非就是费点劳力。”
店家笑了笑，没有说话，便见他打开一袋稻谷，用瓢舀了一点，徐徐走到石头做的盛器前倒入，随后便坐在小凳前，拿起棒槌上下锤动。
“客官，你就像我这样锤就行，你先做，我且看着。”给李青峰示范一遍后，店家起身，将棒槌交于他。
李青峰笑着接过，提了一下裤腿便坐下，学着刚才他的动作开始捣鼓。
砰！
一砸下去，稻谷便裂开，白色粉末从中溅出，店家一看，不由的笑了笑，说道：“客官，这舂米虽说是个力气活，但光靠蛮力可不行，我看你这身打扮，应是个习武之人。”
“如若你下手没有轻重，这米便不会听你的，力用轻了，谷壳不裂，需反复敲击才可，费时又费力，力重了，那是壳碎，米也碎。”
李青峰似懂非懂的微微点头，他便小心翼翼的再次敲击几下......
这舂米还真是个技术活，也是力气活，这一臼米舂下来，人早已是汗流浃背。
一臼米最少舂三百来下，近半个时辰，这等费力的活，自然多是男子。
酉时，金乌落山，天已渐黑，好在店家点上了几盏油灯。
咚咚咚——的沉闷声不间断的在后院传出，原本想在院中枝头上歇息的黄雀，闻其声便离去了。
望着所剩不多的稻谷，李青峰打算一鼓作气将其舂完，此时的他，早已大汗淋漓，整个身子都沾满了稻谷灰尘，尤其是头发，已经铺满了一层薄薄微黄的灰尘。
他一会挠背，一会挠脸，一会薅头发，奇痒无比。
李青峰感到口渴，便抿了一下滑落到嘴唇边的汗水，微咸，夹杂着一片谷壳，他砸吧两下将其吐出，不知在想什么的他却突然笑了一声，便继续忙碌，长时间不停歇的锤打稻谷，右手早已发酸，只得左右手倒换...
砰砰砰声不断，李青峰用干抹布将身上稻谷灰拍去，每拍打一处，似有大雾从衣服上喷出，异常刺鼻，他在眼前挥了挥手，退后几步，又在早已打好的水盆里将抹布沾湿，并未拧干，抹了一把脸，就解开衣带在身上抹擦。
水本就冰凉刺骨，这一抹，更冷了，他将还在滴水的湿抹布放在肚子上的一瞬间，便发出‘喔’的一声，神情有些难以言表，不知是享受还是难受。
忙碌了一天，又是打水又是舂米，李青峰早已累得不行，总感觉比以往练功还辛苦。
收拾完后，便见他用双手吃力的从后院拎出一袋米，见店家来，他便停下脚步。
李青峰两手叉腰，叹息道：“两袋稻谷舂完竟只剩一袋。”
“呵呵，客官，这世间就是如此，我们看见的只是表面，如若剥去外壳，谁又知道它是几斤几两，二变一，再正常不过。”店家背着一手，犹如书生般在解说。
李青峰怔了怔，无奈一笑，旋即说道：“店家，多少钱？”
店家摆手，摇了摇头，笑道：“我米房开张多年，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客人，你能在四刻钟内将两旦米舂完，着实令在下佩服。”
“哪里哪里，舂米时可是有你店中伙计帮忙，如若没有他们，我也无法做到。”李青峰说罢便要从怀中取出钱袋。
“唉！”店家连忙打住，认真道：“方才你们在舂米时，我在一旁观望，大多可都是你完成的，这钱就免了吧！”
看店家如此，李青峰只好作罢，告谢后，便又拉着推车回城北石桥。
夜色，雨早已停歇。
朝天乃京城，哪怕是到了夜晚，人群依旧不减，回去的路要经过一条繁荣的街道，两旁挂满了泛黄的灯笼，街道上有商人买卖货物，各式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亦有卖夜宵之人，香气飘出，光是闻，便叫人咽一口唾沫。
李青峰推车到一处，脚步放慢，侧头望去，牌匾上挂着‘鸳鸯楼’三个字，看着里面的女人打扮得浓妆艳抹，花枝招展，不时迎接男客人，他眼里放光，不由的笑了笑，似乎很想进去看看。
只是看看。
可一想到还有正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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