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左的霉运似乎结束了，大夫们的赏赐陆续发了下来。
作为公乘，李左在咸阳得到了一座大宅子，占地一倾，从此三人搬离了郊区驻地。
看着空旷的宅子，南子道：“要不买几个隶臣，这么大地方打扫都费事。”
李左道：“我们不在咸阳置业，不过是暂住，不用费事。”
原来，所有商人的军功封地都要自己选，可选的地方有三个：蜀地不要钱，蜀郡除外，其它地方任选；汉中每倾地须交十金；秦川每倾地二十金，咸阳按市价自购。
很明显，邯郸来这批商人一大半两手空手，没几个有能力在咸阳购地，拿军功赏赐去购地的话，只怕刚到手的钱还没捂热就没了。
云矶听说不在咸阳置业，心中满满的失落，问道：“好好的为什么不在咸阳呢？”
云矶很明白李左的地位，不说李左和南子的钱加起来足有八十五金，以公乘的俸禄，每年至少有价值十金的粮食俸禄，完全可以做个富贵闲人，这就是云矶纳闷的地方。
云矶不是普通百姓出生的女人，她是秦国掳掠来的贵女，李左没有问她的过去，甚至把身契都还给了她，但她却不愿意离开李左，不问可知，云矶明白李左的爵位意味着地位和财富，而她早就习惯于依附权势生活，如果离开了李左，她不仅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想找一个比李左年轻、地位高、性格脾气好的男人简直难比登天。
以云矶的姿色，嫁人不难，想嫁得好才难。富贵人家不缺美女，而李左家里才两个女人，哪里找比这更少竞争者的好男人去？
南子是和李左一起从邯郸来的，她的来历云矶早已一清二楚，都是死了丈夫改嫁的女人，自己并不比她逊色，当然，云矶并没有想要做妻的野心，连南子和清清都没有机会，自己就更不要想了，以李左小自己差不多十岁的年龄，而且没有娶过妻，云矶觉得能做妾就已经占了大便宜了。
从上次对李左的试探，云矶已经不将李左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看待了，女人择偶的标准无非潘骡邓小闲，李左的外貌其实很帅气，一则因为年轻，二则遗传了父母良好的基因，三则和他的气质有关，对女人很体贴尊重，完全没有齐鲁魏几国大男人主义的作风，年轻的外貌加上独特的气质，徐丹和卫婕怎么想无法知道，至少对于云矶来说，是完全没有抵抗诱惑的能力的。
云矶是高层社会的人，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从样貌到品性都对男人有深刻的认知，李左虽然没有高贵的出身和权势，但云矶却觉得他比自己见过的任何贵族都要高贵，李左身上的贵族气质，不是依仗权势或者刻意做作表现出来的，而是一举一动中自然而然令人感受到的。
什么是真正的贵族？不是权势地位使人敬畏，而是精神气质令人感觉舒适和光明。
南子是底层氏族商人出身的人，对李左的感受又和云矶这种贵族女子不一样。
氏族不愁吃穿，有着和黔首不一样的追求，这些人要么醉心于技艺，要么探索着、编织着自己的生活和社会理想，要么想着如何建功立业，都是一个个有着独特思想和个性的活人，很少有混吃等死的追求。
南子是个匠人，也是个商人，既追求冶铁技艺，也热爱赚钱，但她不是一个政客，政客们可能想着如何治理国家，南子既想过得比贵族好，又不想比贵族更操心，如果还能在技艺上超越父辈，她就会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了。
南子早就认识到，李左很有学问，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自己所认识的一切大师，完全可以为奇人大能，但南子的个性也很强，所以在选择追随李左还是另找一个男人嫁掉时，犹豫了很久，直到云矶的手段令她不得不做出选择时，她觉得不应该被世俗的成规所限制，而应该追求自己的追求。
南子并没地询问过李左今后的理想和今后的打算，以李左的学识，不可能会成为一个普通人，奇人大能会缺钱吗？这是无聊的想法。
南子也有就有了计划，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这次听李左说不在咸阳置业，正合心意，便道：“咸阳商贾林立，遍地是高官，看似光鲜亮丽，其实步步杀机，还是离开的好。
我们可以去邛崃，那里地不要钱，我会冶铁，请铁匠打些农具卖，肯定能赚钱。”
这不就是卓氏发家之道吗？李左疑惑地问南子：“你以前的丈夫是不是姓卓？”
南子奇怪地看着李左道：“不，他赢姓赵氏，和卓氏不搭边，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李左解释不了，心想南子可能就是卓氏发家的关键，她选了谁，谁就是蜀中巨富。
李左接上南子之前的提议，道：“盐铁专卖，还要受官吏剥削和同行的竞争，不好。我们去千倾池（云南昭通鲁甸），那里山高皇帝远，和滇黔各国交界，可以做边境贸易，想卖什么卖什么，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云矶愁容满面地道：“烟瘴之地，毒虫遍地，道路不通，不怕死在路上吗？”
李左打开一副图册，道：“这你可没我懂，李冰十年前便在巴南开凿了五尺栈道，千万级石梯直通千倾池，千倾池西通夜郎南达滇池，地广人稀，尤其难得的是冬天不下雪，四季如春，草木不凋。”
图册是李左的赵高给的。李左有南下之意，赵高便给了他一副蜀郡山川关要图，李左因此得知滇蜀五尺道的位置。
李左的话完全打破了这个时代的认知，中原人文地理的优越性一直是人们的主流观点，说蛮夷之地四季如春，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云矶久在中原，李左的话把她的下巴都惊掉在地上，瞪大眼睛道：“我读书少，想骗我做蛮子就直说。”
说是这么说，但云矶从来没有反对自己男人的习惯，就算再不乐意，只要李左决定了的事情，她一定是无脑支持的那一个。
南子却是听懂了，李左不仅想做秦国的农具生意，还想把边境贸易抓在手里，法外之地可比国内条条框框之下容易赚钱多了。南子只觉一下子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眼睛粘在图册上一动不动，大喜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就是一座挖不尽的金山。”
三人计议已定，便没心没肺地四处游山玩水，直把别人眼中的苦事过成了天堂般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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