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央坐到了老头的旁边，看着远处弗里曼戴着元宇宙视觉外设玩的不亦乐乎，他叹了一口气，就算没有听觉和体感体验外设，仅仅是视觉方面的新奇体验已经让弗里曼收到无与伦比的冲击。
但是他却有些担忧，或者说他一直以来都有些担忧：“如果虚拟世界这么美好谁还愿意待在现实中呢？但是人是无法逃避现实的。”
“当然可以逃避。”老头在旁边回复。
张央回头，老头的身影此刻被立体电影中海洋远处如山一般巨大的怪兽黑影所笼罩，他的表情晦暗不明，被淹没在幻影中的老头伸出了手指，他朝天指了指。
“如果不能逃避现实，年轻人，那元宇宙将毫无意义。我们的大脑需要一个这样的出口，去释放我们的需求和欲望。失恋了？元宇宙中你可以尽情的恋爱；失败了？元宇宙里你可以体验快意人生；甚至连最后的死亡我们也要在元宇宙里消灭它，在元宇宙里不存在死亡，这是人类到达最终永生的唯一途径。”
张央看着他那模糊的轮廓，他没法看到老头的眼睛，所以他无法判断老头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或者情感说出这种话的。但是他猜，这老头一定同他平常一样毫无逻辑，并且癫疯。
但是张央错了。
怪兽的黑影下，老头在说出那段近似于宣言的话时，他的眼睛中仿佛喷着火，是执着于理想的火花。
张央只是淡淡的回应：“但是你说的都无法做到。就和你着迷的大麻一样，我们的大脑当然需要快感，同时贪婪的多巴胺为了刺激人获得更多的快乐也会驱使人去寻求更多强烈的、刺激的、甚至是虚假的手段。但是这本质上是基于享乐主义的狂欢，他会摧毁人类的创造力和进取心，让人类变成摇篮里的婴儿，羸弱而懒惰，最终招致堕落以及不可避免的毁灭。”
“一切都将回到现实，而现实永存。”
老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他手有些抖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兜纸卷看上去像是要开始卷大麻。
“收回去，还有孩子在这。”张央话语中带着冰冷。
老头顿了一下，他在黑暗中幽幽的说道：“年轻人，我开始好奇你的过去了，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你成为这样的圣人呢？你的态度和行为，让我想想该怎么形容……”
“离经叛道。”老头摇了摇头，“不过说回来你的四肢都没了用着义体，有着这样经历的人，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该不会是天生的卫道士吧？千万别是这样，不然我会发疯的。”
张央不答仍是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他。
终于，老头叹了口气收起了纸卷，他有些不习惯，连说话都似乎有些难受，为此他抱怨：“真是倒了血霉，遇到个死脑子。”
他从阴影中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一屁股瘫坐到了张央的旁边，他似乎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他有气无力的指着餐厅中播放的立体电影问：“怎么样？年轻人，喜欢这电影吗？”
天空中的狂风暴雨似乎永不停歇，巨兽在远处嗡鸣追逐着货轮企图将它吞噬，船员们一齐呐喊着号子，一次又一次的将船上的货物抛下海洋，只为让船更轻一点好跑的更快更远。
“雷雨的海洋上正上演着怪兽灾难片，我只有回顾上世纪的老电影时才会看到类似的题材。”张央淡然的回答，然而他突然洞察到了什么，眼睛突然瞪大。
“大家加油！就只剩最后一点了！”霜月悲吼着，狂风暴雨并没有击倒她，她强撑着领导着众人劳作着，也只有不停的重复的机械的劳作，将一箱又一箱的货物抛下船才能暂时支撑她不会崩溃。
她抑制住自己心中那恐惧的想法，但是那念头越是抑制就越要疯狂的从每一个缝隙中钻出来，要占据她的内心，就好像爆燃的烈火根本无法扑灭！
终于，不知是谁绝望的小声的自言自语了出来——
“那……那怪物好像没有变小……好、好像还变大了……”
旁边的人立刻怒吼：“瞎说什么？船长都计算过了！咱们的航速早就超过了怪物的速度，只要接着扔，接着扔，全部扔光，我们就安全了！”
“可是……”
“我也感觉好像更近了一点……”
“不会吧？”
“不、不可能的！船长不会骗我们的！”
霜月眼眶不住的颤抖，就连张央都看出了她的绝望。
她脸色苍白，不知是长期淋雨导致的体温下降还是被冲击性的事实打击的如坠冰窟，暴雨淹没了视线，她赶忙用双手拨开雨水，将湿透了粘在额头和脸颊的短发朝脑后捋了过去。
终于看清楚了，她颤抖的伸直了手臂，将大拇指竖在视野的中心，闭上了左眼。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就连船员们都停止了搬运货物，他们齐刷刷的看向他们的船长，仿佛在等待审判。
但是没有必要了，不需要审判，也不用任何人的宣判，伴随着海怪的一声震天的长啸，它张开了令人惊惧的巨口，五十多米宽的大嘴在张开的瞬间，无数的海水便涌了进去，不一会海面就形成了一个恐怖的漩涡！而且更让人害怕的是，海兽如山岳般的背部在下一瞬间就有海水喷涌而出。
这意味着什么？它可以永无止境的吞噬着海水，而海面上的漩涡则越来越大，仿佛有不可抵挡的牵引力将货轮牢牢的吸住，而后不断的被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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