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筑基的人和筑基失败的人，并不是因为运气不好。”罗南说。
“那些失败者有个共同点，就是太心急，妄想用两三天时间完成六七天才能办到的事，看到有人比自己早一步完成筑基就沉不住气。”罗琳大人接话。
“要么就是纯粹的愚蠢。”
“这种可能性很小，我和我的同僚会在你们第一次上山的时候，检查你们的脑子有没有问题，之后还会派人下山，暗中跟进观察……”
罗南和罗琳大人你一句我一句，向缇娜传授经验，周边的人都能听见。
缇娜嗯嗯嗯的应答，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捂着嘴巴咯咯直笑。
若不是顾及旁边有人掩泪啜泣，她打算在池中跳个舞。
“……我记得你筑基好像也是用了七天。”
“是的。当时跟我同期启灵的十个人都是妖孽，有九个四天筑基。格兰杰最变态，只用了三天，打破大泱六部的记录。”
“要不你干脆留下来指导这些晚辈吧，你们年纪差不多，你说的话他们更容易理解。”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答应了我家阿娘，不管缇娜启灵的结果是好是坏，我都要赶回家去吃午饭，把消息告诉她。”罗南煞有介事地谢绝罗琳大人的邀请，无视缇娜冲自己翻白眼。
“叫人带个口信就是了。”罗琳大人提议。
“我觉得我要是留下来，可能会影响我家缇娜小妹的筑基效果。”罗南坚持要回去。
说到这个份上，罗琳大人不再勉强。
她扭头对池里的少年们说：“已经结束啦，别在池子里泡着，泡久了对身体不好，皮肤也会起皱，都上来吧。”
十二位少年闻言相继爬出通冥池。
他们裹着浴巾分成男女两队，跟着助祭神官离开祭坛，原路折返。
拜别罗琳大人的罗南跟缇娜一路同行。
回到先前的洞室，侍女为触及非凡的三位少女奉上宗庙特供的衣裙鞋袜。
穿上崭新又暖和的袍服，里里外外焕然一新的缇娜身心荡漾，无比舒畅，有种提前过上冬暮节的感觉，仿佛沐浴在春日的阳光里。
同时，她又极力克制着自己。
因为旁边有一位少女情绪非常低落。
同期启灵的四个女孩，唯有她无缘成为炼气士。
这种情况，对谁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缇娜自问换作是自己，可能会当场崩溃。
她跟另两个幸运儿都不忍心在这个可怜的少女面前招摇，甚至不敢跟她有目光上的接触。
一刻钟后。
她们和罗南一起沿着螺旋楼梯上行，穿过重重廊道回到偏殿。
远远见到自己父亲，没有被神明眷顾的女孩不顾贵族的优雅，整个人跪坐在了地上，面色苍白如纸。
父亲看见这一幕，原本挂着笑容、抱有一线希冀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脸色臭得就像吞了一只死老鼠。若不是顾忌宗庙的规矩以及贵族的体面，恐怕他会丢下自己女儿直接下山。
缇娜心有不忍，不顾罗南劝阻，主动上前靠近跪坐在地的女孩，打算将她搀扶起身。
然而女孩并没有领情。
她大力甩开缇娜伸出的手，生硬地拒绝她的好意，眼神冷漠、愤怒。
缇娜一时不知所措，心里面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罗南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直到缇娜回到自己身边，他才开口：“最好的安慰从来不是同情，而是有人跟自己一样惨，或者比自己更惨。同情和怜悯很多时候也是一种伤害。”
缇娜委屈巴巴地说：“我只想帮一下她。”
罗南牵着她走下台阶，边走边说：“干坏事可以随心所欲，自己开心就好，不用管别人怎么想。但帮忙做好事不能一厢情愿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唉，摊上这样的父亲真是可悲。”
“她跟我一样，七岁就失去母亲。好在她还有个善良自律……但有点怪怪的姐姐。她姐姐的怪病是我见过最棘手的，明明身体内外没有任何毛病，日常饮食和作息也没问题，体质并不虚，却总是病怏怏的，记性时好时坏，还老是犯困，经常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睡着。”
“你说的是那个当初你在学院被人欺负时唯一一个为你出过头、后来你为她做过驱邪仪式的小姐姐吗？”
“对。说起来，我有两个月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人家这么可怜，她姐姐又有病，你那么厉害，可以帮她做点什么吧。”
“这种问题比她姐姐的怪病更加棘手，一旦插手就要负责到底。干涉别人的生活是要付出代价的，嫌我多事、憎恨我都是小事，万一她赖上我怎么办？”
缇娜翻了个白眼。
罗南又说：“每年冬天，我们临水集都有很多人被冻死、饿死、病死。那些可怜人比她更不幸，要是什么忙都帮，我会忙死。”
缇娜无话可说。
走下台阶，她狠狠瞪了女孩的父亲一眼，唾弃他没有为人父亲的风度。
另一边。
达雷被哲别用宽大结实的臂弯紧紧搂抱在怀里好言安慰，最后实在受不了，自己挣脱了出来，绕到大香炉的另一侧，不让哲别靠近自己。
偏殿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笑声有多响亮，悲伤就有多沉重。
见到罗南和缇娜走来，心情沮丧的哲别只是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缇娜本想感谢他先前的祝福，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时。
侍女敲响铜制编钟。
偏殿快速肃静。
助祭苏菲大人走到台前，代表宗庙庄严宣告本期的启灵结果，交代相应事宜。
最后，她额外发布了一条模糊的戒令。
“……尔等今日在宗庙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不得外传。违令者，以亵神之罪论处！”
一些聪明人稍稍思量就领会了这道戒令的具体指向。
像哲别这样的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哲别向罗南使眼色，寻求他的解释。
罗南微微一笑。
“下山以后你少喝点酒，不要跟别人说你在宗庙见过我。”
“在宗庙正式公布之前，你要是不小心说漏嘴，把我是见习神官的事捅了出去，后果很严重，我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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