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南和嘉西亚推开栅门走进前院，罗西塔有所感应，停止跟扎古闲聊，挺直身子，转身穿过灯火明亮的正厅，往敞开着的大门走去。
罗南和嘉西亚刚抬脚进门，就被恰好赶到门口的她一把抱住。
罗西塔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罗南和嘉西亚。
足足拥抱三分钟才松手。
之后一脸嫌弃的把罗南推开，板着脸说：“扎古已经为你们烧好热水。快去洗个澡，你们身上的气味像尸鬼一样难闻，恶心，我都要吐了。”
罗南也不客气，咬着牙齿恨恨地问：“你是不是给阿娘下药了？”
罗西塔像看白痴一样扫了罗南一眼，冷冷地反问：“阿娘悲痛过度，心神恍惚，我不下药让她睡着，她的身体能撑得住？”
罗南搔了搔后脑勺，若有所思地说：“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好吧，我不追究了。”
说着，罗南绕过罗西塔，直奔澡室。
这对古怪的姐弟的古怪的见面寒暄，嘉西亚已经习以为常。跟罗西塔对了一眼，她也去了澡室。
约莫二十分钟后。
罗南裹着浴袍走出澡室，到餐厅给自己倒了半杯牛奶，一口气喝完，之后穿过正厅，走进位于北翼的一间客房。
拉杰被安置在这间靠着正厅的客房。
此时拉杰已经苏醒，正和罗纳德闲聊着，看到罗南后挤出一丝笑容，“义父刚跟我说，你今天又干了一件给咱们家增光的大事。”
罗纳德起身抱了抱罗南，给了他额头一个吻。
“可惜今早出门的时候走错了城门。”罗南遗憾地说，“要不然我天亮的时候就能赶到狼堡，把你的右腿保下来。”
“不要愧疚。我的那条腿被一个铁砧砸得稀巴烂，不是你能治得好的。”
“我会想办法帮你接上一条腿。”
“别。我还指望以后用这个做借口赖在家里，做个清闲的大少爷，啥活也不干……对了，你有没有跟老费舍尔讲，叫他别把我和老爹的事告诉缇娜？”
“老费舍尔是个聪明人。”
说到这里，哥俩都停了下来，沉默了很长时间。
性情内向不怎么爱说话的老父亲都有点尴尬了，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说：“我去给你们剥个橘子。”
看着罗纳德借剥橘子离开客房，拉杰嘴角抽了抽，旋即扭头看着天花板，叹了一口长气。
“凌晨出事前，我跟那帮老油条赌色子，赌了十几局，一直是我输，一直是我输……他娘的中了邪似的，输得老子冒烟了。”
“所以最后一局老子换了个玩法，不跟他们赌色子，压上半年薪水跟他们赌我家小妹一定会成为炼气士。”
“嘿，这下好了，老子好不容易赢了他们一局，他们都变成尸鬼跑了，钱都收不回来了。一想到这事，我就憋屈，心里贼难受。”
“真他娘的气人……”
说着说着，拉杰哽咽起来，放下伪装哭得稀里哗啦。
这时，卡丽娜夫人突然醒了过来，听到拉杰的哭声，匆忙跑出自己的卧室，火急火燎地下楼赶来探视。
之后也哭成了泪人。
…………
晚餐在第二遍鼓声响起时开始。
餐厅里气氛很沉闷。
卡丽娜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汤就去客房照顾拉杰。
罗南素来在用餐时不出声。
这顿晚餐，所有人都跟他一样闷头进食。
平时骚话不断的扎古也闭上了嘴，没有尝试强行活跃气氛。
晚餐结束，洗完餐具，他默默走进兵器库穿戴皮甲，之后跟着嘉西亚一起出门向右，往下走。
走到下个路口，兄妹二人被一支巡防小队拦住盘问，告知去东门守夜才获准通行。
今夜宵禁，全城戒严。
临街的商铺、工坊、酒馆和餐馆早早打烊。
家家封门闭户。
城里灯火黯淡。
夜色十分凄冷。
“昨晚也是这样安静，听不到什么鬼声音。”罗西塔站在露台目送扎古和嘉西亚走远，沉默半晌后松了口。
“直到午夜。”
“那时我刚睡下没多久，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跑堂伙计冲了进来，拿刀砍我。之前吃晚饭时，他还为我倒酒，背着客栈老板娘悄悄问我商队缺不缺人手，他很想跟着我混。”
“他已经疯了。不止是他，我估计整个狼堡当时至少有一百个人同时失控暴走，变成了类似孽鬼的怪物。”
“那些怪物不是集中在一个地方，而是分散开来，到处都有，见人就咬。当时黑灯瞎火的，人鬼难分，好多没有失控的正常人被吓坏了，以致失手误伤，错杀无辜。”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活下来的人都不大愿意提凌晨的事。”
“起初两座城关都没出事。我预感可能会出问题，打算纠集一些人杀过去看看，可惜去迟了一步。”
“狼堡的主门被破开后，在外面等候半夜的上千个尸鬼一窝蜂似的涌了进来，形势变得更加糟糕。”
“尸鬼进城的唯一好处是逼得活人抱团，谁疯了，谁没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之后我找到父亲，逃进钟楼，跟一些幸存者死守钟楼。”
“用来报信的烟花都被人销毁了。”
“当时我在钟楼的窗洞看到有二三十个硬汉杀出一条血路，去了废弃几十年的烽火台。他们成功点燃了烽火。”
“本以为会得到鸦巢营地或是盘牙驿站的响应，可那边一点动静也没什么。”
“后来，就在我们撑不下去、准备自行了断的时候，那些尸鬼突然停止攻击，拖着还没转化的死人从后门跑了。”
“之后捱到天亮，直到游骑兵赶来救援，幸存下来的人才有勇气从各自藏身的角落爬出来。”
“原先两千多人的驿站，过了一个夜晚，只剩下683个人。活着回到临水集的只有675人，有18个人没能撑住，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说到这里，罗西塔停了下来。
坚强如她，回忆这场比噩梦更可怕的经历时，全身也在微微发抖。
罗南握住罗西塔的手，给以温暖有力的慰籍，等到她放松下来才提问：“你还记得尸鬼退走时是几点钟吗？”
“大概两点半左右吧。”罗西塔不大确定地说，“当时脑子绷得太紧，没有注意这些细节，我只知道离天亮还有很久。怎么，这个细节很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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