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电话打来时，孙一凡才刚刚吃完午饭，正想休息一会，下午没课，可以去图书馆勤工俭学，下学年的学费还差了一些。那个电话打断了孙一凡那天的计划。
“喂，一凡哦。”母亲用轻松的语调开始了这段谈话。
“妈，您怎么有我的号码。”孙一凡确实也在等着这通电话，母亲竟然主动找到了她的号码，此刻孙一凡是开心的，她又何尝不想回家。
“佳佳告诉我你的电话。”语气中能听出来母亲很高兴，从小就已经学会了如何讨好母亲，从现在说话的语气来看，母亲一定是完成了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妈，您这么高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吧，恭喜您。”孙一凡想到母亲记得她，她就很满足了，至少证明她是被爱过的。
“你也知道我怀孕了，一定是佳佳跟你说的吧，这丫头嘴巴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不牢靠。”说完又呵呵笑了两声，仿佛她口中的佳佳与她最是亲昵。
“怀孕了？您这个年纪现在怀孕不太安全吧。”孙一凡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口了，从小这种讨好的性格养成，让她很少能流利的说出反驳母亲的话来，果然，被驯化的女儿早已经失去了质疑母亲的资格，又或许是哪几句话戳中母亲的雷点。
“这些话就不需要你这种废物来说了，科学研究的事情跟你说，你这种脑子想不明白，就不要废话了。”母亲或许是意识到了这是一通电话，如果对方挂断，她将达不到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于是急忙补充着。
“那个，今天打这个电话，我是想说，我怀孕了，你爸就想把家里老房子重新装修装修，你那间房肯定是要留给你弟弟的，我就先住到你姨妈那里，到时候装修好了，等你弟弟出生了一起回去住。”
孙一凡感觉到母亲在言语之间已经没再为刚刚的话而生气，母亲又继续补充道。“我就是想，你的房间里有那么多东西，丢了又怪可惜的，你爸让我通知你回来把这些东西都拿走。时间也挺赶的，也就这一两个月，装修队就要进来了，你抓紧时间回来一趟，这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不想碰。”
本来满怀期待的孙一凡再次跌至亲情的谷底，那颗微热的心又一次被一捧冰水浇的冰冷。
这一次对话，对待家的幻想彻底破碎，她清楚地感觉到人世间的孤独，在心底暗暗发誓，这一辈子不再回去那个没有容身之所的家。委屈与泪水一并袭来，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被生下来，难道不聪明连被爱的资格也没有了么？
“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丢了吧，其他的我都知道了，您；好好保重身体。”孙一凡的声音温度降到了冰点，她几乎哽咽，但是强忍着不让声音出现异样。
“那就这样，挂了。”
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孙一凡也过了很久才将手机放下。
那是她对母亲最后的记忆，脑中只留下被羞辱后的狼狈；难堪。在看见这两具冰冷的尸体时，孙一凡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不论父母如何待她，至少她不恨，大概是失望与委屈，大学的时候常常听老师提起，要敬爱父母，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没有人更爱你了。但是这句话对她来说来说就是一个否定句。
孙一凡盯着躺在白布上的父母看了很久很久，她从来没有机会这样安静的端详过父母的面容；从前父母在面对她时，脸上的表情总是丰富多彩的，冷漠、不屑、愤怒、或者嘲讽，笑容也是有过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嗤笑总是让孙一凡陷入无尽的自责中，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错了；从她有意识开始，察言观色仿佛就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
半个小时过去，警察忍不住大声打断孙一凡的注视，每次小声的呼叫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力。
实在不能再等下去了，而且警队刚刚又接到了一起凶杀案要赶回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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