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千秋这会情绪已显失控之态,都忘记了自己是来治病的。
大抵是因为风印的一席话,引起了共鸣,触发了埋藏心底的汹涌大潮。
这种苦楚,他之前从未跟人说起过。
实在是……太不光彩了!
老子行侠仗义,天下敬仰,所作所为,尽是光风霁月,走到哪都能抬得起头。
却因为儿子的臭名昭着,变得走到哪都不那么敢抬起头了!
一位名震天下江湖的大佬,却不懂得如何做父亲,如何管教自己的儿子,无法将之教导成材!
这岂非是咄咄怪事?
但这种不合逻辑的怪事,却着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看着面前情绪崩溃的西门千秋,风印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怎么做一个父亲?
怎么让孩子听话?
这本就是一个永远都没有人能够回答清楚的问题!
以身作则真的可以?
从小引导绝对有效?
严格纪律能够掰正?
或者对大多数人有效,却又并不是绝对有效!
人的一生,最复杂的莫过于思想,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在某一个时间段,思想稍微触动一下,就会生出许多影响,进而影响到以后的整个人生,未来前路!
而这种改变,往往不是人力可以转变过来的,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只能看着它一骑绝尘,信马由缰。
概因,脱了缰,之后种种,再难强挽!
“这个问题,我年纪尚小,实在回答不了您。”
风印轻轻叹息道:“我能做到的,唯有在这次治疗之后,西门前辈身体完全恢复正常,甚至身体机能,重回足以媲美青年时期……”
他似乎含有深意的说道:“或许,前辈再生一个孩子,另有一番感受也说不定。”
西门千秋摇头,心如死灰:“养出这么三个东西,我已经对于教育儿女,彻底死心了……”
“前辈半生仁侠,未来前路悠悠,何必自囚自困,不得解脱。”
风印将药收了起来,轻声道:“我这番配药,大抵需要六到八个时辰的时间,不知前辈是在这里等候,还是去上面歇歇?”
“老夫就在这里坐一会,辛苦神医了。”
西门千秋情绪低落的说道:“神医或者不知,老夫此际心乱如麻,多年心境,一朝尽乱,也不知道为何……难道真是悲喜交加,心境失衡,着实让神医见笑了。”
“哪里哪里。”
风印温声宽慰:“大丈夫最无奈妻不贤子不肖,尤其是子不肖这一点,不只是前辈……便是古往今来的许多,大丈夫大侠士,英雄豪杰,莫不为之头痛的问题。”
“前辈稍坐,我去去就来。”交代完这句场面话之后,风印径自离开了密室。
西门千秋则是自己一个人枯坐在密室中,却不似其他求诊者,静心养息,调整自身状态至最佳。
反而是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息,每一口叹息,都好像是从心灵最深处叹出来一般。
一直到好久之后,还是不能平息心潮的汹涌。
西门千秋自己也是倍觉得奇怪。
自己的这份情绪,确实已经压制了多少年了,以自己的修为心境,既然能压制那么多年,自然就能一直压制下去。
这心中的苦水,根本不曾吐出来过。
但是今晚上这是怎么了?
怎地神医不过几句话,就让自己失态至此了?
什么时候自己这么没有定力了?
“或许是压抑得久了,一朝悲喜交加,竟至爆发,一发就是不可收拾……”
西门千秋喃喃的为自己开解,却还是将满腹心事归于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怀道已经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了代价,身亡命陨……怀德怀柔,你们两个难道还看不清楚这天网恢恢的道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迷途知返呀!!!”
……
良心杂货铺医馆接待室里。
西门千里正自喝着茶,静心等候哥哥痊愈出来。
天之上的患者疗伤过程时间一向不短,他心下早有准备,而他的眉峰之间的满满阴郁,非是因为独自等候。
实在是西门怀德兄弟两人今晚的举动,让他大大动了肝火,直到现在,仍是怒气未消。
“如此不孝!如此不肖!不当人子!何为人子?”
“待此间事了,回去定要好好惩治,老夫亲自动手,教训这两个畜生!”
西门千里狠咬着牙,在心底暗暗下定了决心。
……
风印悄然离开良心杂货铺,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一棵大树的树腹之内。
迅速换过装束,转为一袭黑衣,面貌三十来岁,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还特意沾了两撇小胡子。
确认装扮无误,悠悠通过树身登临树顶,在茫茫白雪中,一闪而过。
纷纷的飞雪扑在脸上,让他涌动的许多纷杂情绪,瞬间化作冰雪也似的冷静。
一路几乎没有任何痕迹,向着何香茗的御兽宗分部而去。
……
西门怀德兄弟两人甫一离开演戏,好不耽搁,心急火燎的冲到了何香茗的住处。
“何总掌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大师近来心情似乎不错,在收下礼物后,我只是试探的提了一下你们的要求,大师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何香茗满面春风:“大师将要远行,这会正在做外出的准备,制作一种可以规避穷山恶水中毒虫的药液,不过大师说了,等他做完了,就派人来通知咱们,我会带着你们过去觐见。”
“多谢何总掌盛情。”
西门怀德与西门怀柔彼此对望一眼,齐齐松下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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