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府尹并没有与凌九过多闲聊，便让仵作领着我们去了停尸房。
停尸房在外务府最北面的偏僻小屋，这一路阴沉沉，冷溲溲的。
我紧紧拉着浅浅的手，边走边弱弱地说：“浅浅，可不可以搂着我。”
浅浅无语：“你好奇怪，活人不怕，怕死人。”
酸菜说：“死人不可怕，可怕是还没死透，魂还在旁边飘着。”
我说：“你们两个给我闭嘴。我怕怕……”
我可怜巴巴的看向凌九：“求抱抱……”
凌九听到我声音，脚步放慢了一些，回头对我说了一句：“过会儿到了停尸房，你怎么办？要不，你在厅里等我们吧？”
我直起腰背对他说：“其实你抱一抱我，我就不怕了。凌九，你这么不懂女人，将来怎么脱单？”
浅浅说：“你庄重，你就是一棵草，别想太多。”
到了停尸房，仵作直接领着我们到第一具尸体旁边。
一具被白布从头蒙到脚的尸体。
仵作说：“这是第一位死去的公子，凌公子看仔细了。”
好奇怪，他没有说“所有人”看仔细了，却单独CUE了凌九。
他缓缓打开白布，我们所有人的目光盯在了那个已经死去多日的公子脸上。
少年青色脸庞，面无血色，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呈暗红色的伤痕。
仵作继续缓缓的掀开白布，露出死者赤裸的上半身。
大家的脸变色了。
死者的右臂，有一片已经被削掉血肉的伤口，伤口的血渍已经凝结，呈暗红色，很大一片，看上去很恐怖。
但更恐怖的是，这个位置，这个伤口，与凌九“百鬼夜行”中第一道伤一模一样。
老府尹没有说什么，吩咐仵作以同样的方式掀开第二位死亡公子身上的白布。
同样的青色脸庞，同样的面无血色，同样的脖子上有一道呈暗红色的伤痕。
不同的是，这位公子锁骨下有一个血洞，被利刃从锁骨下穿过，是贯穿伤。
这个位置，这个伤口，与凌九“百鬼夜行”中第二道伤一模一样。
在场所有人均面无血色，包括我在内。
第一具是巧合，第二具也是巧合，那第三具呢？
没有等老府尹口手，大家已经主动站到第三位公子的尸体旁边，仵作用同样方式掀开白布。
不出大家所料，这位公子与前两位公子死状一样。
不同的是，身上是几道深黑色的鞭伤。
而这与凌九“百鬼夜行”中第三道伤一模一样。
停尸房中吹过阵阵冷风。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彻骨的冷。
一年前的那一夜似乎又在眼前重现。
老府尹说：“三位的致命伤都是脖子上的勒痕，是在城头活活勒死的。但死前，每人都经受了一种刑伤。”
凌九经历的一切，我只在卷宗中看到，从来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直接出现在我面前。
那样直观，我好像看到了刑架上的凌九被百家欺凌的场面。
我突然冲到外面，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紫霞过来，拍着我的后背。
我直起了身子，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想哭，哭不出来。
很痛，却不知伤在哪里。
原来伤疤被揭开会这么痛。
我想泼口大骂，但我回头看到站在身后那瘦瘦的身影和那双深邃的双眼，我只能挺直腰杆，我没有选择，我只能选择坚强。
原来，有些东西你以为放下了，其实没有。
伤口其实一直都在。
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人，没有必要骗自己。
而这，不过仅是一个开始。
后面呢？
浅浅转头看着老府尹说：“他们的身份可查明了吗？”
老府尹说：“已经查明了。第一位出自左门，第二位出自宋门，第三位陈门。”
左、宋、陈，什么乱七八糟，我听都没有听过。
小门小派，小到离谱，小到连凌九和浅浅都皱着眉头想着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神算子不在，我才发现我对这个江湖百门所知甚少。
老府尹说：“凌九，你也看到了，这应该不是一个巧合，这实在是太匹配了。你要明白，这件事怎么看，都与你脱不了干系了。你也知道你们家门客众多，遍布江湖各处，或许……或许有人在为你出头。”
我突然就怒火中烧了，我盯着这老眼昏花的老府尹怒吼：“这案子还没查呢，先给自己找了一个替罪羔羊了。这是大夫探不出病人得了什么病，就干脆说他得了神经病一样，庸医祸民，贪官祸国。”
浅浅拉住了我，转头对老府尹说：“可否让我们见见三位门主。”
老府尹点点头说：“三位门主已经等待多时了。”
我们在厅堂中见了三位门主。
坐在正堂的下首位置，他们三人，非常局促不安，尤其是当看到凌九时，他们更加不安起来。
凌九走到厅堂靠近正中的侧位上，坐了下来。
紫霞走上前，从随身的腰包里捏出一个茶包，抽出一个小水杯，五斤这时进来，提了一把壶，壶中是刚烧开的热水，就这样，二人给凌九泡了杯茶。
凌九如果出门在外，不喝外面的的水，不吃外面的杂食，所有用品，都是从凌门中带出来的。
三位门主相互看了看，气氛看上去有点尴尬。
凌九喝了一口茶，看了看他们说：“我想，我们大家还是不要客套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左门的门主看了看左右，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抱手一揖：“凌公子，对不起了，其实老朽一直想跟公子陪个不是的，却不知话从何处说起。……百鬼夜行那日，我没想到，我家这混小子出手会如此之重。”
此说一出，我心中已经了然，死去的左门公子，是百鬼夜行中的第一位鬼刹。
宋门的门主也连忙说：“是啊是啊，凌公子，你也知道，我们就是小门小户。这种事情，我们本不想参与的，可当初不知为何，我们三家就抽中了一个一二三，大家曾私下协商，要不就弃了，可……你也知道，您是六门定罪，六门我们实在惹不起，就寻思着让家中小辈走个过场意思意思就完了。谁知这混小子，下手也是狠了点。”
狠了点，这仅仅狠了点吗？
陈门的门主说：“凌公子，百鬼夜行三位小辈行事粗鲁，回头我们也给了他们教训了。谁知，公子回来不久便出了这事。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可不可放过我们小门小户啊？”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我猛抬头，喝了他一句：“陈门主什么意思？”
左门家主说：“凌公子家门客众多，不乏能文能武之人啊。”
蠢，和那昏朽的老府尹一个德行，我相信我此刻的脸色是一定是铁青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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