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我就宰了你！”
赵隶身后，黑衣女子咬牙切齿的跳下来。
一向淡漠，对旁的事都不甚关注的她，此刻对这无赖竟生出了恼怒。
回过身，瞅着容貌不俗的飒女子，赵隶是越看越满意。
直到见其右手摸向匕首后，这才赶忙转移视线，低着头委屈道：“在下不知恩人名讳，被逼无奈这才出此下策。还请恩人饶恕……”
当面说话客气，还一口一个恩人。
要不是听到刚刚那些胡言乱语，还真当这人是个明理之辈。
景陌雪深吸一口气，冷着脸道：“你寻我作甚。我又不需你报恩。”
“恩人救命啊。”
赵隶悲怆道：“白日军士死于我前，夜里就有捕快要杀我。现在捕快也被恩人杀死在我面前，我出去就真没活路了啊……”
“这么说，救你反倒是我的不对？”
“不不不……”
连连摆手，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子，小心翼翼道：“恩人想必同这大梁山匪……好汉有联系吧？莫不如代为引荐一二？实不相瞒，小弟早就痛恶这腌臜世道，早有心思进山入伙。”
“你想加入大梁山？”
景陌雪上下打量一下，见其泥土覆身，发髻潦草，当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赵隶自顾自撩了撩发丝，昂然道：“在下不才，自认胸腹藏书三千，心念一转，即有八万谋略。若为大梁山所用，必定……”
牛皮还没吹完，面前女子就漠然绕过他离开。
脸上浮现一抹尬色，赵隶屁颠屁颠跟上堆笑，“嘿嘿，多谢恩人指路。一会引荐时，还望恩人多多美言几句……”
我何时说要带着你……
景陌雪瞥了眼身侧讨好的赵隶，发觉其年岁似乎不大。
虽然这人油腔滑调，可他有一点说的没错。
在山外，他已然没活路了……
想到这，她当即平静开口，“大梁山皆是豪杰义士，你去只能做个杂役。若受不了，就自寻活路吧。”
赵隶眉目一正，“能侍奉恩人左右，时时见到恩人，莫说一杂役，就是……”
“你若还这般不正经，我可就要抛下你了。”
“别别别……对了，还不知恩人名讳？”
沉默片刻，女子望着眼前叶隙间的斑驳星光，平淡道：“景陌雪。”
“陌上落雪景如画。果真是好名字。”
“不，这名字的意思是，从此陌路心如雪。”
“……”
就在二人向着大梁山匪所在行去时，山外星夜下还有百骑飞驰。
他们的目标，正是赵隶所住的小破村。
借着稀疏星光不难看出，为首之人约莫三十，鹰钩鼻上双眸冷冽。
仔细去瞧，此行大都竟是身穿暗绣苍鹰的玄色劲衫，腰下长刀直中取弧。正是大唐鹰羽卫装扮。
鹰羽者，天子所设之亲掌鹰犬。为天子耳目，为皇家爪牙。
天下十道，皆有其镇守府所在。
不受六部统辖，不归阁臣所管。查不法，行强权，缇骑出行，百官避让。
而这为首之人，正是鹰羽卫岭南道镇守府的头面人物，镇抚使任无涯！
唏律……扑通……
有人夜下行马，失蹄跌倒。
可他却丝毫不停留，怒喝道：“快！再快！”
左右一侧皆有人相随，有熟知的便能看出，其一长衫富态者，正是永春县令。另外一个披甲兜鍪的军士，则是驻守于此的翊麾校尉。
“大人，如此疾行究竟何事啊？”
气喘吁吁的太爷忍不出询问。
身为岭南道一道的鹰羽卫头子，任无涯何须要一个县令相随？
只不过……现在他要找的人，关乎他后半生还能不能回京城。
岭南一道，被视为穷乡僻壤之地。他任无涯虽说任一道镇抚使，可又何尝不是外放被贬？
想当年……
回忆起往事，任无涯五指霎时紧攥一处。
本以为，这辈子就老死岭南了，本以为，这辈子都回不去长安，本以为……这辈子都报不了仇了！
可现如今，苍天不负有心人，竟然凭空给自己辖内变出来一个贵人。
抓住这个机会，他后半生就有盼头了……
“快，再快！！”
丝毫不惜马力，任无涯双眸遍布血丝，疾行到此已然是数日夜未曾合眼了。
要快，要抢在所有人前头，要第一个出现在贵人面前……
终于，当庄户稀少的破村出现在面前时，任无涯勒马了。
平静的小村子，百骑而停。
“这里……就是小牛村？”
无人察觉，堂堂一道镇抚使，此刻嗓音竟然有些颤抖。
旁边不明所以的永春县令趴在马背上艰难顿首，“回……咳咳咳……回大人，是。”
“叫此地村正出来见……”
话说一半，他似是想起什么，沙哑道：“小心些，切莫惊扰了……村民休息。偷偷唤村正来见我。”
“是……”
一地太爷，此刻竟是个跑腿的命。
很快，一个哆嗦的老人出现在百骑面前。
任无涯深吸一口气上前，挤出自觉温和实则可怖的笑容，“敢问，这小牛村，可有一人叫……赵隶？”
这个名字一出，永春县令与那披甲校尉到是不觉，到是校尉身后一人闻之面色大变，可碍于此刻，实在无法开口。
“回大老爷……”
老村正偷偷看了眼永春县令，见其微微颔首，这才开口，“有，他家就在最东头的茅屋里。就他一户，好找的很。”
话说完，任无涯当即向东而去，身后众人亦是随行。
等他见到面前虚掩屋门的茅屋后，当即压抑着激荡的心绪，上前肃穆拱手，“鹰羽卫岭南镇抚使，任无涯。求见。”
沙沙沙……
风响无人应。
任无涯迟疑一刹，抬头望了望天上皓月，于是思考片刻，竟是上前几步，肃立与屋外。一副静等茅屋主人醒来的姿态。
“任大人……敢问这茅屋主人……”
自觉一切尽在掌握，任无涯当即低声笑道：“陛下数月前册立国后，你知道吧？呵呵，咱们这位大唐皇后娘娘，有一至亲，就在此间。”
“国……国舅爷……”
永春县令双眸一怔，旋即兴奋起来。
可他们身后一队正，却是脸色一白，霎时瘫软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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