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人一眼望见了大殿中的犁，颇为惊讶：“咦？这不是曲辕犁吗？原来这小子已经造出了曲辕犁了呀！前些日子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需要一段时日呢，想不到才离京几日原先在图纸上才能看到的，已然真真实实的出现在眼前。陛下，此犁真是好啊，慕家的那个小子，是个有本事的。”
敏王世子郁孤就站在他的不远，闻言提醒道：“黄大人，你口中的这小子，如今已是正七品官职，而且他不姓慕是姓袁。”
黄大人扭头四顾：“哪？哪？是哪个姓袁的小子？”
可这殿中根本没有一个可称作小子的人站在那里，唯有正当中袁大匠神色尴尬。
黄大人眼神古怪：“袁大匠，是你？这不对吧？我记得画这图的人，明明是叫做慕忆。这你可骗不了我，从几年前开始他就有这想法，每次画了新的图纸，都会拿给本官看。本官虽然看不懂，也知道他一次比一次画的好，就在几天前，他还对本官说，此犁即将完成，取名曲辕犁。”
袁大将一脸惊恐，声嘶力竭地喊道：“陛下，微臣活不得啦！”作势又要撞去。敏王世子离他近，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袁大匠，你这是为何？动不动就死啊活的，有理说理，有事说事，是不是你造的，一辩即知。”
袁大匠呼呼喘着粗气：“我……我……”
黄大人从袖筒中抽出一叠画稿，躬身往上一递：“陛下请看，这是慕忆这几年所画的图纸，臣这里还有几张，请陛下过目。”
圣启帝看过，轻轻放置一旁，问袁大匠：“你的呢？把你的画稿拿来。”
袁大匠抖抖索索的从袖中抽出几张画稿，大太监接过递给圣启帝，圣启帝两厢一对比，忽然一声冷笑：“朕的袁大匠，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你的画稿和黄大人递上来的画稿出自同一人之手？既然你说这画稿是你画的，那朕来问你这上面的图案代表什么意思？”
袁大匠不住地擦着头上的虚汗，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往年他也把手下的功劳算在自己的头上，从来也没被识穿过，为什么这一次就这么揪着他不放？
他用求助的眼神望着康大人，而康大人此时一脸的不可思议，盯着他问：“姓袁的，莫非这真的不是你画的？你在偷窃别人的画稿？枉我如此的信任你，为你上殿请封，你却如此的戏弄于我。陛下，臣有罪，臣有眼无珠，识人不明，被此獠所骗，请求治罪。”
袁大匠大惊失色：“我，我，康大人，是你……”
“是我什么？是我让你偷窃别人的画稿？偷窃别人的功劳啦？你这种人平时不好好做事，只想着不劳而获，本官一时识不察，受你蒙骗，陛下面前你还要狡辩吗？想一想你那年老的父母，年幼的儿女，你可对得起他们？”
袁大匠面色惨白，不再辩解，扑通跪地认罪：“微臣……微臣捡到了几张画稿，按照此图造出此犁。虽然微臣冒用了别人的图纸，但微臣拳拳为国为民的心是实实在在的，请陛下恕罪。”
黄大人神情复杂的望着他，没再施加压力。太子禀道：“陛下，既然设计图纸的另有其人，何不传来询问？”
圣启帝准奏，传旨太监快马加鞭赶去了工部宣慕忆。
慕忆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宣进皇宫大殿，懵懵懂懂被带入殿中，就见到了原本该在库房里的曲辕犁。一霎时，他有所了悟。
磕头见礼毕，太子温言问道：“慕忆，这张犁你可眼熟？”
慕忆点头称是，他不要太熟。
太子又道：“今日上朝，工部左侍郎康大人携工部大匠袁平上殿进献此犁，称是他本人制造，你可有话说？”
袁大匠急急的道：“你的犁还在库房里，这一张犁的确是我造出来的。”眼神里有浓浓的乞求。
慕忆在心里一叹，回禀道：“回陛下，太子殿下。草民于昨日下晌造出了此犁，和郎中苏大人说好今天拉去官田试用。结果今日一早听说苏大人受了伤没来上值，钥匙在左侍郎康大人处。草民找不到到康大人，一直在工部等候。至于说草民造得犁还在库房……草民没有钥匙，不知。”
“在的在的。”
袁大匠抹着冷汗，一再强调。
太子似笑非笑：“袁平，你是如何确定慕忆造得犁肯定在库房里？或者说你其实非常肯定库房里有一张犁？不管谁造得？”
袁大匠浑身僵硬。
太子再次转向慕忆：“你可能认得自己造得犁？听黄大人说你为此犁取名曲辕犁！”
慕忆顿了顿，他心里很诧异，曲辕犁这个名字他并未对外透露过，黄大人如何知道？
康大人在一旁皮笑肉不笑：“慕忆，袁大匠已经承认此犁是他照着你的图纸造得，一模一样也不奇怪，你说呢？”
慕忆口称是，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手工打造得东西即便外形相同，也有许多细节处是不同的。每一个匠人都能很轻易的认出自己经手的物品。
只听慕忆说道：“这张犁是不是草民造得那张，草民也认不出……”
袁大匠松了一口气，慕忆怜悯他上有老下有小，就不会将他置于死地。而只要咬死了这张犁是自己亲手打造，哪怕不是自己的图纸，也不算完全欺君。
慕忆又道：“不过草民有个习惯，自己经手打造的东西都会留下记号。一个是莫小乙字样，一个是草民为此犁取的名字曲辕犁。莫小乙是草民名字里隐藏的字，代表草民。”
袁大匠突然身子一晃，重重栽倒，这一次他再没有辩解之言。
大殿里静的可怕，原本有几人要出来说什么的，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康大人一脸不可思议的，狠狠盯着袁大匠：“你，你这个狗贼，莫非，你竟连这张犁也是偷的现成的？”
就在刚刚，慕忆还说起钥匙在他手里，而他自己却仿佛不记得了。大殿中众臣谁都不是傻子，也谁都不想先开口揭穿，因为左侍郎康大人是镇国侯府姻亲。
有大臣提议将袁大匠收监审理，圣启帝忽然冷声道：“当殿欺君，事实明确，金吾卫，拉出殿外斩首示众。”
圣启帝一向仁和，当殿下旨杀人，一把手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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