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夏晨已经掌控了局势，她放心地转过身子，利索地朝办公室走了过去。
当天下午，她在这个办公空间召见了杨薇，对方刚打开门，她恰巧刚泡好了两杯花果茶。
当杨薇拉开桌前的椅子悠然坐下，她适时将温热的杯子推到对方面前：“本来想泡两杯咖啡，不过前天才新入了几盒花果茶，你尝尝味道咋样。”
对方只垂下眼帘，短短地瞄了杯子一眼，迅即满脸抗拒地抬起头：“赵总喊我进来，总不会只想喝个茶吧？有啥子请你直说就好，部门这边还有一堆活等着我去处理呢。”
“工作再忙，也不急于这一时，有些事情理顺了，部门效率才会相应提高。”晓婷直视着对方，“你刚和夏晨发生争执了吧？”
“咋个？要为此处罚我吗？”杨薇嘲讽地笑了笑，“就像对待心如那样？”
这番犀利的反问，让晓婷顿时陷入了沉默。
她凝视了杨薇很长一段时间，脸上表情平静得找不出一丝痕迹，但这股难以捉摸反而给了对方很大的压力。
正当杨薇思忖着她这番审视般的目光还将持续多久时，她却又倏地移开视线，抬起杯子轻轻往里头吹着气，继而浅啜了口散发着幽香的茶水。
就在对方以为她打算就这么将自己晾在一边不管，猜测着她是否准备实施冷暴力之际，她却又不按常理出牌地开了口。
“心如会引绺离职，不只因为她破坏了我没保存的策略，更在于她破坏了公司最基本的运营制度、破坏了能让大家安心工作、不用时刻提心吊胆的职场规则。”
“啥子‘运营制度’、又扯啥子‘职场规则’，这些根本只是你们所谓管理层搞出来的陈腔滥调罢了。你知道心如在这里做了多少年吗？居然刚来就把她给逼走了。”
“逼走吗？”晓婷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杨薇，你气质显得很成熟洒脱，可我没想到你看待事物的眼界会这么狭隘。”
“成熟？赵总其实是想说我年纪大了吧？”对方脸上的嫌恶与排斥越加明显，“是啊，我都34岁了，眼界当然没得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开阔。”
晓婷放下杯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仿佛被激起内心共鸣似的，她用一种心有戚戚焉的眼神看向杨薇。
这种反应完全出乎对方预料，她反而更加紧张地圆睁着双眼，半天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我今年，已经30岁了。”晓婷双手抱肘，直接明了地敞开内心，“我也和你一样，表面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对于‘年龄歧视’这种社会现象非常敏感。”
“我并没有……”杨薇嘴硬地否认。
“无论多优秀的人，在当今社会都难免会被公司拿着放大镜去检视年龄。前阵子不是有报导吗？说啥子‘超过30岁要再就业就很艰难了’之类制造紧张的话。”
“……”杨薇脸部肌肉微微抽搐着，想表现出完全不想纠缠在这个话题的决然，可内心又涌生着想要继续聆听的欲望，晓婷确实戳中了她的职场死穴。
“可在日本或美国、欧洲，年过五十还活跃的广告人还有很多。我也经常在想，衡量职人价值的，难道不该是能力和才华吗？啥时候却变成根据岁数来划定门槛了？”
可恶！杨薇拼命提醒自已。
不能就这么被眼前的女人给感染了，这只是一种拉拢人心的手段而已！
她倔强地维系着对晓婷的敌意，随后抛出了更尖锐的话语。
“你先前……是品胜的副总经理吧？离职以后，又被范总挖来当创意群总监，一空降就坐上了比我们这些老员工更高的职位，像你这种人咋可能理解因为年龄而焦虑的心情！”
“真的吗？要是这样就好了。”晓婷站了起来，朝着窗口走了过去，“离开品胜那会，我把自已关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和老铁们也断了联系，楼上发出一丁点声音都会让我烦心。”
杨薇吃惊地看向站立在窗前的她，捉摸不透她自曝隐私的用意何在，那线条优美的背影透着坚韧顽强的生命力，难道这样的女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吗？
“知道为啥会这样吗？因为我害怕，像自已这种30岁的女人会很难再回到相应的位置了，担心被社会盯着年龄和体力不放，却忽略了我的能力和才华。”
从32层的视线往外看，高耸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依序排开，摩登入时的建筑艺术尽在眼前。
她无限感慨地注视着这一切，继续直率地向对方坦露着过去从未对任何同事坦露过的心声。
“你为啥……为啥要告诉我这些事情？”杨薇无法理解地说，“我们明明一点也不熟。”
“就算一点也不熟，但我们都相当介意年龄歧视、简直是介意到不行，我说得不对吗？”晓婷转过身子，“一家公平合理的广告公司，本来就不应该只盯着年龄不放。”
“相对地，一个能够激发创意人灵感、让他们得以安心思考和创作的平台，一定不是随时都可能被同事陷害、连暂时离开座位也必须确保文件是否保存妥当的复杂环境。”
“如果心思都用来提防同事、成天为了人际斗争紧张不安，这种环境咋能做出好作品呢？我们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决定公布视频以端正风气、让心如离职的。”
杨薇心情复杂地咬紧了嘴唇。
实在可恶！自己似乎被这些内心剖白给攻略了，居然连半句质疑挖苦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相信……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只是在说漂亮话罢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抵抗。
“是不是漂亮话，你也参与进来一块努力，不就知道了吗？”晓婷向她逐步走来，“能不能为创意人创造出这样的环境，不一起努力看看，又咋知道就不行呢？”
“？！”她看着与晓婷的距离被一步步缩短。
然后对方俯下身子，双手同时握住椅子把手，凑近跟前、果敢坚定地直视着她的双眸。
“我想打造这样的环境，大家可以有专业竞争、可以为好点子争个面红耳赤，但不会为复杂人际关系担心、更不用提防会被谁陷害，也不用在乎自己今年到底多少岁了。”
晓婷很有斗志地述说着志向，她飞扬的神彩映亮了对方的视线。
杨薇从未料想到，那个看上去杀伐果决、气场强势的御姐，居然也有如此沉醉于理想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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