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居里郑氏兄弟挨揍一事成了士族年轻一代中的笑话。
璞之说郑氏兄弟是废物，这外号被传开了。郑氏兄弟变成了郑三废和郑四废。
王现之对这事念念不忘。他知道内情以后，记恨郑氏兄弟编排自己妹妹，在友人间描述了好多次他二人当时被刘怅一个人揍得满地找牙的情景。
如果说刘怅这个天煞孤星令人避之不及，那么下流猥琐、前倨后恭的郑氏兄弟，则是令人看不起了。
在讲究风骨的士族中，令人害怕总归比令人看不起强上许多。
没过两天，现之又正经下了帖子，要来刘怅府上拜会。
璞之却没来。刘怅本来在府门口等着，远远看到只有现之一人，大失所望。
现之这个粗线条浑然不觉，以为刘怅是专门在门口迎接他，高兴极了。
他兴冲冲进了府，对刘怅说道，“奇也怪哉，你这天下第一别扭人，和我那天下第一古怪的妹妹，怎么就合了眼缘。哪，这是她给你的，说是上月里爬了你家的树，前几天在湖畔居又承蒙你解围，这是给你的赔礼。她平时懒懒散散的，倒是难得挂心这些事情。”
刘怅一言不发，要伸手去拿现之手上的那个小小锦囊。
现之英气勃勃的脸上一片笑容，又说，“别急。看看，还有这把软匕首，是我送你的。这匕首是精钢的，却薄，平时可以藏在袖里，正好方便你暗算人。你那天一人打郑三废和郑四废两个居然也赢得那么漂亮，挺有几分本事嘛。下次打架，叫上我如何？”
郑家那两个软脚虾，手上根本没两分力气，打赢了也没有什么好高兴的。刘怅连话都懒得答，盯着现之手里的锦囊，勾了勾手。
现之哈哈一笑，一边抱怨他没眼光，不重视自己送的礼物，一边还是把手上拿着的锦囊递了过去。
这锦囊，用的是玄色的江宁重纹锦。在树上第一次和璞之见面时，刘怅就穿了江宁重纹锦的一身衣服。
哼，算她有心。刘怅面上不动声色，耳根上却不知怎么的，热了一热。
小小的锦囊，竟然沉甸甸的，里头摸着是个棱角分明、质地坚硬的小物件。靠着这个形状和重量，刘怅心中隐约猜到了锦囊里面是什么东西，心里一阵乱跳。
现之又在旁边说，“喏，打开看看。我在家要看，璞之不让。”
刘怅心里说，你以为我不着急看么？还不是你杵在旁边。
他如今和现之略有点些熟悉了，又想着他是璞之的哥哥，就对他态度不算太糟。就尽量不沉着脸，问说，“你们王家的规矩，是送礼的人不上门么？”
光送东西，人却不来，算个什么意思？
现之笑了，说，“嗨，家里来了亲戚，璞之硬被拉着去陪客人了。她小时候不大见人，和亲戚们也不大熟悉。今年以来，她的喘疾比以前稍好了些，才被带着多去那些场合了。现在正陪着一群表姐表妹们呢。”
刘怅听了，就皱了眉头不说话，心里千头万绪。未几，才问现之说，“幼安…咳，璞之说过自己小时候有喘疾。原来还没好？”
嚯，连我妹妹的小名都知道了，还叫得挺顺口！难道怪人之间，真的格外投缘？
现之困惑地摇了摇头，才回答说，“大约是命里带来的磨难吧。江南一带，但凡有些名声的医者，我家里早就都寻遍了，这才勉强把她好好地养大了。如今虽然比小时候好些了，病情也还是反反复复的。”
刘怅缓缓点头，沉吟着不说话，心里却飞速打算起来。
他的手下有几个温氏的暗子，精明能干，大可以派出去一路北上问医。
温氏富甲天下，族里的产业、商铺、暗哨遍布南北，消息极为灵通，而且都以他马首是瞻。要找名医，这些人脉必然是用得上的。
他知道王氏在南方比皇室还有手段，必然已经问遍了名医了，因此不打算在南边纠缠。
转念又想，刘氏的嫡枝虽然迁来了钱塘郡，但郡望还在南阳。有好几个刘氏的旁支还留在北地，根深叶茂。只怕他们那里，也颇有些门道。
他向来对刘氏的势力不屑一顾。常常有旁支首领向他示好，他也不大搭理。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想到，若是能将这些刘氏势力收来，寻医一事就更能事半功倍。
现之见刘怅沉默不语，以为他看璞之不亲自上门道谢，生了气了。赶紧解释说，“其实我家管得很不严，小辈们出门很随意的。只是我爹娘就璞之这么一个女儿，又喘疾未愈，怕她在外面犯喘，所以平时操心得多些。”
话中涉及了璞之的父母，刘怅当然从善如流，说，“这是自然。世叔与姨母一向最慈爱，我也多承蒙他们的关照。”
哟，冷面煞星其实很懂礼数，说起漂亮话来也很溜嘛。现之看他对自己父母这么尊重，很满意，又说，“璞之出门虽然不多，但在家接待朋友还是很方便的。下次我在家招待你，大伙儿就都能聚聚。萧氏有两个郎君，平时和我玩得好，也说要见你。哈，我和你说，别和那些装腔作势文绉绉的小白脸一起玩啊，没意思得很…”
后面又是一串兴致勃勃要和他一起打架的话，刘怅走神了。他只惦记着“璞之在家见客很方便”的那一部分，默默心想，明日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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