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宝石，翡翠，蓝田玉，琥珀，水晶片……”莫太封把从凛身上搜出来的矿物一个一个摆在石阶上，笑着吹了声口哨，“小姑娘很有钱嘛，是来这儿卖宝石的吗？”
“……”
凛被绑在一张高背椅子上，双手反剪，只能用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怒视着他，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不过，真要细算起来，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绑架了，至少这一次，绑她的是一个思想大体正常的成年人，不是那个宣称要玩她腿玩一年的海藻头变态。至少目前为止，他并未对自己动过那方面的心思，单纯只是将绑架自己，当成了一种引士郎现身的手段。
对她来说，真正棘手的，并不是这个手背上三画令咒都已经花掉的御主。
而是……
————
“那是她发动力量的媒介，用比较熟悉的话说……”
“是能够牵动她‘灵根’的外物。”
左道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在这片被冷风吹奏出簌簌之声的竹林中，凛也没看清他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被他那空洞洞的眼窝一扫，凛总觉得浑身不舒服，仿佛有一根冰冷而又巨大的舌头，在舔舐自己的脊背。他的发须皆如雪一样白，长发飘飘，一根碧玉的簪子扎在头上，弄出一个乱七八糟的道士发型。胡须也很长，让人联想起山羊的毛。生满皱纹的脸，弯曲佝偻的脊背，不协调的走路姿势，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
凛曾经也见过一个相貌诡异的老人，那便是间桐家曾经的家主，间桐脏砚，以虫为魔术本源，在追逐长生中，沉沦为怪兽的魔术师。
但……
眼前这家伙，比起那条老虫子，还要更加……
“啪！”
说话间，干瘦却意外有力的手掌扣住了凛的胳膊，惊得她整个身体一缩，却又因为身体被缚，根本连躲闪的空间都没有。左道也没有给她反抗的余地，十分粗暴地抓主她的手腕，像个老中医一般，在脉搏跃动处略切一二，转而将手指探向手掌。
脸上的皱纹，如天上的云彩变幻不定，最终堆积在一起，挤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水、火、地、风、空……还有这如此优秀的流转性，小姑娘，说不定你真是个人才呢。”
眼前这个没有眼珠的老瞎子，用一种凛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判断出了她的魔术特性，这个事实越发让她觉得惊悚。与此同时，她感受到老人的手掌温度异常，与其说温暖，不如说，散发着一股让她心神不宁的燥热，和先前那种冷飕飕的感觉浑然相反。
“可惜，太弱了。”
把完了脉，左道又叹了口气，撒开手，“其聚集起的力量，尚且不能称之为‘根’，顶多就是从根中发出的树苗上，一片小小的叶罢了。”
小小的叶？
他是在说……自己的魔术刻印吗？那可是远坂家作为一个魔术家族，代代相传的立身之本啊！
“你的八极拳倒还有点模样，震脚、发力的姿势都对。”莫太封坐在石阶上，浑身摸索个遍，总算找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居然让外国人学到正宗的……哼……这世道还真可笑。”
他这番话，言下之意就是，还有点样，但也仅此而已了。至少在实战的时候，凛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本该无坚不破的八极崩拳，却被他轻松破去，好像早已不知排演了多少遍那般，水到渠成。
“你们到底想从士郎身上得到什么？”凛尝试从对话中，尽可能多地获得情报，“我警告你们，在时钟塔那边，他也是……”
“他是参与圣杯战争的‘御主’吧？”
一句话，莫太封就把凛的话头给堵死了。
御主。
这两个字看着威风，实际上，却约等于签下一张生死状。走上擂台，生死自负，所有御主都应该是抱着这样的觉悟，参与的圣杯战争。
这可是战争啊，不是过家家，死两个人再正常不过了。就算士郎真的在华夏殒命，只要是在圣杯战争进行期间，就没人能对此说什么。反倒是自己，碍于国际上的影响，他们未必敢下杀手。
他说出这句话，也让凛的心一下子悬起来——这等于是明牌告诉她，他们想从士郎身上得到的“某物”，大概率和他的生命挂钩。再联想到之前那三次骇人听闻的杀人事件，凛的脸色一下子惨白无血色。
“你……你……”
“哦？哈哈哈，这小姑娘挺有灵性的嘛，我喜欢。”左道拍了拍手背，露出一个普通老头一般，人畜无害的笑，“本来用那个剑客从者的心，也不是不行的。以她的境界，肯定早就练出【剑心通明】了，只不过……我不太确定，那种状态，算不算是活人。”
“我这味药啊，不是活人的‘剑心通明’，是不行的。”
凛的瞳孔不自觉放大，比起害怕，更多的反而是震撼。
药。
挖出活人的心脏，是为了……入药吗？
一瞬间，这个老道的形象在她心中迅速升级，很快就超过了间桐脏砚，变成她见到过的人里，最丧心病狂的那个。
山风吹过，将他宽大的乾坤袖吹起，转瞬之间，凛看到了他袖袍内部的手臂，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本该是皱纹遍地的手臂内侧，却生满了密密麻麻的鳞片，乌金交加，仿佛是某种怪异的金属，代替了人的皮肤。
“别害怕，小姑娘，只要你配合我，就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顺理成章地结束。”
“你……要士郎的心脏做药，到底是治什么病的？”凛还在做最后的尝试，近乎哀求地向莫太封说道，“拜托，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伱不会真的相信，用人心下药能治好精神病吧？这种想法本身都快沾点精神病了好吧！这种怪方子，根本就是封建迷信的残毒！”
左道似乎觉得她很有趣，转过头，用那双黑洞一般的空眼窝，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
“她现在需要的，是在一座好医院里，在专业对口的医生看护下静养！再以药物和心理治疗双管齐下，才，才有可能……”
说到一半，看见莫太封那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她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索性闭上嘴，不再浪费口水了。只是在心中暗暗祈祷，士郎有足够好的运气，能够逃过这一劫。
按理说，对一个从者已经退场，令咒又全部耗完的御主而言，没必要如此提防。
但……
那枣红道袍下，闪烁不定的乌金鳞片，却盘踞在她心中，挥之不去，如同一个难缠的梦魇。
“……”
左道将空洞的眼窝看向天空，沉吟片刻，右手手指曲起，在掌心中做着远坂凛看不懂的某种运算。须臾之间，他便判断出了千里之外的情形，冷笑道，“活动活动身子骨。”
“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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