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秋闭眼，对着佛像默默念了好一阵经。半晌，终于缓缓讲了起来，“罗将军与英国公是同乡，那时，英国公还是张将军。”
演秋停了很久，叹了口气，“将军身故的消息传回来，家中就乱了。没多久，锦衣卫彻查罗府，我们才知，原来、原来将军竟是阵前降敌！但，这根本不可能！大军已经进了京城，将军有什么理由降敌？！”
演秋的话里带着愤慨，“将军是被冤杀的！可是、可是没人听我们说什么。皇恩浩荡，赐了我们全家一人一瓶毒药。圣上不想我们说出真相，竟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
张斓听的认真，不自觉的微微皱眉。
演秋猛的转过身，带着哭腔，不知是哭还是笑的，看着张斓，“不过，老天有眼！你被英国公带走，而我，喝了毒药，居然、居然没死！”
张斓低着头，脑海里似乎出现一个焦急而悲伤的声音，‘笙儿，别出来！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不要哭、别出声，不能让他们发现你！笙儿，最乖、最听话了。’
后来，不知是不是睡着了。直到有人将自己抱了出来，而那个人就是张辅。
“我们罗氏与朱家的仇，不共戴天！”
张斓一惊。演秋的这句话，把自己拉回了张府的佛堂。
演秋双目含泪，小心的握住张斓的手，哭着小声道：“罗氏只有我们两个了，只有我们能为冤死的至亲报仇！”
“我、我……”张斓不自然的笑了笑，有些紧张的抽回手，“我想好好想一想。嗯……”张斓退了几步，到门口，“法师，今日先这样，告辞。”
张斓差不多是逃回了自己院子。
红绫看她这样，大吃一惊，“小姐，怎么啦？”
“没事。”张斓急急进房。
“小姐，刚才……”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有些事要想。”张斓打断她。
“可……”
“红绫！”
红绫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头回了个“是。”
虽然把红绫赶出了门，但张斓怎么也静不下来，脑中全是‘笙儿’的呼喊，一会是温柔的、一会是微怒的、一会又是焦急、悲痛……她是谁？为什么始终想不起她的长相？是哪里错了？
※
“公子。”沈维汉换了一身管事的打扮，竟也有几份书卷气。
英国公府不远处的巷口，一件深灰色斗篷把江崇召从头至尾遮了起来，担心的问：“她到家了？”
“是。”
江崇召舒了口气，“这就好。情况怎么样？”
沈维汉回道：“公子猜的不错，张忠确实不太清楚绸庄的生意，去叫了张小姐。不过，来的是红绫。”
“她、她不见？”江崇召紧张的问。
沈维汉忙安慰道：“也可能……没想到是公子。”
“怎么可能？扬州子衿绸庄沈维汉，这还能想不到？”江崇召顿了顿，“不怪她，换成我也气。”
“公子，我已将纸条给红绫了。”
“好！”江崇召兴奋起来，“红绫一定会把纸条给小斓，她找个借口就能出来，我们明天去天香楼等她。”
“是。”
※
张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半天，时不时翻着那本《法华经》，不知道在翻第几次的时候，突然在书末页的中缝内，发现‘秘书监’三个小字。
秘书监？难道是出自宫中？但，现在宫中并没有秘书监这个机构。要说与‘书’有关的，应该都在文渊阁吧？
不过这本书的封面，用的是纯蓝色。这种纯蓝没一点色差，染色已极为不易，更别说还织入了翔龙暗纹。如果这本书真出自宫中，又怎么会到演秋手中？如果她真是……罗氏与宫中又有什么关系？这本书看着这么旧，肯定不是出自永乐朝了。所以是……洪武朝？靖难之时、阵前降敌……
张斓越想越乱。
“小姐。”红绫提来食盒，见张斓拿着经书发呆，犹豫了一下，递了张字条过去，“小姐，今天沈大哥来过了。”
张斓一愣，“什么？”
“沈维汉，江公子的护卫。”
张斓一把接过那张字条，打开就是熟悉的字迹，‘明日，未时初刻，天香楼天字三号包厢’。
“阿召！他来京城了！”又抓住红绫的手，激动的问：“他、他来过？”
“没有，小姐。是沈大哥，以扬州子衿绸庄的名义，沈大哥说了些生意上的事，大少爷没听明白就来叫您，刚好您在陪夫人。我去见他，他就偷偷把这个给我了。”红绫解释道，“之前想告诉您的，您一直在想事。”
“没关系、没关系，要明天。”张斓说着，捂着嘴偷偷笑了笑。
“小姐，还不知道江公子来干嘛……”
“他，应该是来解释的吧。”张斓打断红绫，脸上笑意更大了。
红绫无奈的说：“也就是哄哄小姐。”
“我可没这么好哄。”张斓假装板着脸。
红绫叹了口气，“小姐，您可要记着。别人家一说好话，您什么气都没了。”
“放心吧，得先看他说什么、还要看他做什么，不然，以后要老是跑出什么柳姑娘、柒姑娘的，他再和这次一样事先不说明白，那肯定连朋友都没得做！”张斓瞪着眼睛恶狠狠的说，可一说完就忍不住笑了。
红绫摇摇头，一脸不信，“小姐，还是吃饭吧。”
“好，正饿了呢。”张斓笑着拿起筷子。
一张字条就让小姐这么开心，后面要怎么办呀？红绫担心的看了眼张斓。
※
与张斓约的虽是午后人最少的时间，但江崇召还是没到中午就在天香楼里等着了。担心被人发现张斓与男子约会，还特意在约定的包厢边上，又订了一间专门等她。明明知道时辰没到，却还时不时让沈维汉出去看看。
不过，张斓要出门，远没江崇召想的简单。
一早起来就梳洗打扮，拿出那支金银莲花簪，一会戴上，一会又拿下，最后放进怀中。用过早饭，张斓就要找个理由出门。还没去向李氏请安出门，就被叫去了佛堂。
没想到这次，李氏竟是叫她一起念佛诵经，演秋也在。三个人在佛堂整整念了一上午。直到硬被留下用午饭，张斓开始急了。李氏根本不给她机会提出要出门，说自己不困，让演秋直接讲经。
这一讲，直接就过了未时初刻，张斓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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