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呢?不过是胥吏欺瞒县令,县令欺瞒上官,上官再欺瞒朝廷。
陛下当面,你欲欺君不成?”
刚刚被人送了好多高帽,他也送一顶出去。
张珂喝道:“污蔑!或许的确有官员如你所说,那证明禁令废弛!
朝廷更该加大考察审核,加重惩处,严加禁止!绝不可弛禁,流毒天下。”
急于挽回面子,张珂口不择言,暗戳戳说道:
“禁烟之令乃太上皇所定,子岂可改父之道?”
孔子说“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前面还有一句:“父没,观其行”,说的是父亲死后,做儿子的不能更改父亲的“道”。
张珂这话里暗示的意思——永隆帝你不是整天说孝道吗?你爹还在呢,这就要改了?
相应的柳湘莲也就成了令君主不孝的佞臣。
只不过不敢当面说出来。
群臣有的变了脸色,此言不妥。
永隆帝听到此处,也发出一声低微冷哼,面色不显,却在心里给张珂打个大大的叉。
这人算是废了。
群臣站在下方发现不了,戴权却一清二楚,冷笑,这官儿也太没眼色了。明知道皇帝缺钱,你想得圣眷就搞钱啊。不搞钱不说,还要来捣乱,就算在士林中博取了再大名声又有什么用?皇帝不用你啊!
柳湘莲当然也听出他这话里暗示的意思。君臣父子,真是麻烦。
他忽然笑着发问道:“张大人,你觉得帝禹可是贤君?”
张珂一怔,边想对方的意图边答道:“自然贤君,太史公赞曰‘维禹之功,九州攸同,光唐虞际,德流苗裔。’这与你我所议论的有何关系?”
柳湘莲道:“上古之时,洪水滔天,禹之父鲧,以壅堵之法治水,九年而无功。
禹则疏通河道,因势利导,十三年而克服水患。
岂不正如今日情形?
诚然此物占据良田,耗费民力,理当禁之。
旧法已经证明无效,何不换个法子?”
柳湘莲的话不仅化解了张珂之暗讽,还暗暗的拍了永隆帝的马屁。
张珂也知不可再继续纠缠改不改父道,不然没好果子吃。
冷笑道:“你的法子便是征税?”
柳湘莲道:“正是!此策为‘寓禁于征’!
百姓争种烟草,无非是为逐厚利。‘十倍于粮’,孰能不动心?
与其强禁而不可得,不如征收重税!
在收入等同而种植烟草又多耗费人力的情况下,百姓自然会知道如何取舍于己更有利。”
张珂摇头道:“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你以为地方会完全遵照执行朝廷旨意?”
柳湘莲笑道:“张大人既然如此不信任地方官员,是禁止是征税还有什么区别呢?”
张珂发觉小瞧了这小子,他知道的倒是不少。
老调重弹:“贸然增税,胥吏又增盘剥借口,会增加小民负担。”
柳湘莲笑道:“张大人多虑了。税收亦分多种,谁说一定会加重小民税负?
你不会以为征收烟草税便是去田间地头收吧?
朝廷要这么多烟草有何用处?自然是在销售环节征收。”
“那与店肆税又有何异?岂不是多此一举?”
柳湘莲断然道:“当然不同,要另收重税!”
又道:“难道张大人以为店肆税该增加?”
“我何曾有此意!休要乱说!动辄要收重税,必然扰民!”
柳湘莲道:“此税并无伤民之忧。为何?
若家贫自然舍不得买此物,非衣非食的。
舍得买的便是家有余财,正好取来弥补国用。
正符合老子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张珂愕然,瞪大眼睛问:“你是这样理解这句话的?”
群臣听了都觉好笑,还是头一次听见把朝廷摆在“不足”位置的。
眼皮子浅的信以为真,便叹,果然是不学无术的勋贵之后,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竟也敢堂而皇之的当朝辩驳。
张珂暂时想不出新的攻击点,重复道:
“臣恳请陛下深思。万不可为微利所诱,万不可为小人所惑!”
旁人听了,也暂时没有要补充的。
永隆帝挺满意,就是有点儿浪费时间。
总结说道:“朝廷的态度当然是此物该禁!然旧法收效不佳,朕以为不妨征收重税以禁之,一举两得。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他的目光落在几位阁臣身上。
群臣也都看向几位阁臣。
皇帝不会错的,要是错了,一定是臣子的错。这时也没丞相,只有阁臣能担起这个伟大责任。
朝堂议事不一定要当场决定,退朝后还可再议,而永隆帝的态度就是——当场决定此事。
要么你们就反对——这件事真没什么可反对的。
要么你们就支持——无形会增加筹饷司的威望。
尤其是阁臣,别总是置身事外,好似“诸臣非不贤,奈何不纳谏”。
众阁臣也明白皇帝之意,一时都不语。
他们发现最近永隆帝有些焦躁,不似以前那般纳谏如流,都不想触眉头。
氛围有些尴尬,站在前列的一位绯袍老者走出,乃是工部尚书【刘闻岭】。
也是阁臣之一,还是永隆帝看重的。
望着少年,他叹道:“柳主事,与收税相比,老夫更担心此物损伤身体。
禁令一旦松弛,恐吸食者更众。”
柳湘莲闻言诧异。
这时的人多认为烟草可作药物,甚至“疗百疾”,这老头倒有些真知灼见。
此人他也见过,知道是位阁臣,那天唯一没劝阻永隆帝加征当税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