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随意在她身侧坐下,笑说道:“这还用偷听?贾家谁不知他?自以为最是怜香惜玉爱护女儿,实际呢?不过是五谷不勤又懒怠读书,一味沉醉温柔乡中的废物罢了。就这样,他还要算是贾家男丁中难得的‘好人’呢!”
秦可卿心思灵敏,察觉夫君似乎对贾家颇为嫌弃,并没她想的那般关系密切。
眸光闪闪,俏语笑问:“夫君这般鄙视他家,又何必亲近?难道是贪图他家权势?”
“权势?他家还有什么权势可言?全是废物!”
柳湘莲不屑的摇头,叹道:“不过是祖宗遗泽未尽罢了,也撑不了几年了。”
“妾越发不懂了,真要是这般境况,那更该远离他家才是,不然大厦倾颓之时岂不是受连累?”
柳湘莲挑眉笑问:“你真不懂?要是当初没有老太君这张虎皮,岳丈敢将你许给我?你家夫君可是柳家逆子呢!”
说着话,手却不歇。
“这……”秦可卿是个多心的,一时沉思,并未理会他的举动,随即不由恍然,父亲行事顾虑重重,夫君说的大有可能。
他果然心里藏奸!辛苦绕了这么一大圈,费尽心思将老太太哄得开心,原来竟是为了她!不由心生感动。
“夫君……”
床帏落下,如红霞倾覆,拔步床化作一方小小天地。
桌案上红烛犹照,光芒透过红纱帏帐,变作梦幻般的瑰丽色彩。
……
春宵苦短,柳二郎久蓄之力未能尽兴。
次日,他早早醒来,身畔佳人伏枕而眠,薄薄锦衾半遮半掩。
散乱如瀑的鬓发间,明媚玉容舒展,眼角泪痕犹存,面上却带浅笑,似仍沉浸一场酣然畅快的美梦中。
昨晚他虽着意温存体贴,难免几分苦楚,梨花带雨之态更令人怜之爱之。
柳湘莲收回目光,轻手轻脚穿了衣服,正要下床,冷不防一双藕臂从后伸出,合拢。
他伸手按上,转身微笑:“吵醒你了?再多睡一会儿罢,昨儿累坏了。”
秦可卿星眼朦胧,闻言含羞:“夫君起了,妾怎好贪睡?”
说罢,玉臂松开,传出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柳二郎近在咫尺,细细赏玩佳人如何着装。
秦可卿被他灼灼目光看得又羞又恼,一面掩着,一面伸手将他推下床去,回身拉上幔帐。
殊不知,隔着一层纱帐,影影绰绰欲见不见中更添旖旎风光。
匆忙更衣完毕,秦可卿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欲要梳理散乱长发。
柳二郎走过去,从妆匣中取出篦子,玉姿挺拔站在她身后,动作缓慢轻柔,为她梳发。
梳妆台上,玻璃镜纤毫毕现,四目相对,皆温柔含笑,脉脉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忽然,秦可卿想起某事,转过身来仰头瞧着他,星眸调皮的眨了眨,娇声糯糯问道:“夫君,妾身有个问题,可以问吗?”
“什么?”
“那位香菱姑娘是怎么回事?”
昨儿众人都说二人有几分相似,她便留了心,忍到此时方才发问,属实不易。
男女定婚时需将家中情况一一列明,香菱若是姬妾,断然没有隐瞒她的道理。
若说是寻常丫鬟,可她能代柳湘莲招待客人,又不大像。
想到他昨夜动作纯熟,花样儿又古怪又繁多,这等事情断不是天资超凡禀赋过人能说的过去的,显然久历花丛才积累了丰富经验,秦可卿不禁疑窦丛生,难道……
她本是个多思之人,昨晚是良辰美景,她满心羞涩,不好相问,现在已经成了夫妻,若是真的如她所想,便不该继续瞒她,是以直言相问。
唉,终于来了,没想到这么快!
柳二郎心头一跳,微有慌乱。他毕竟不是这世道熏染长大,尚有羞耻之心。
然面色却不显,仍旧笑容温和,俯身凑近她耳际,低语言说道:“不要怀疑,你才是第一!”
什么第一?秦可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有些羞恼,脸色绯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自我标榜道:“妾非妒妇,夫君不必如此!”
见她神态认真,语气庄重,柳湘莲只得收起将此事玩闹过去的心思,正色说道:“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解释。”
他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到可卿身畔,握手说道:“香菱是个有命无运的悲苦之人,原也是生于书香门第的大家小姐,是父母疼惜爱怜的掌上明珠。不幸在四五岁时被拐子掳了去,挨打挨骂长到十二三岁。随后又被薛呆子买下,为争抢她还打死了人命,即便到了薛家,仍不免受到薛蟠隔三差五的打骂。我瞧着于心不忍,只得出手相救。”
“出手相救自是应该。”
见他语出至诚,故事凄婉,秦可卿没有怀疑,反而觉得夫君心地良善才会有此义举,关切追问:“那夫君准备怎么安置香菱?总不好一直在咱家做丫鬟吧?”
莫非你还想赶走?柳湘莲心下无奈,凑近了小声问:“夫人,你看她模样像谁?”
“像……我?”
秦可卿柳眉微蹙,昨儿那么多人说过,她揽镜自照,也觉得有几分相似。
“对呀!”
柳湘莲拍手,痛心疾首道:“你说,如此这般,夫君我还能忍心让别人把她娶了去?岂不是要日夜饱受煎熬!”
“别人娶她,为什么你会受煎熬?”秦可卿大奇,不解的问道。
刚说完猛然醒悟,又气又恨,拍打他的胸脯,娇嗔道:“你真是没个正经!枉我当你是个正人君子!净会想这些歪的斜的有的没的!说到底不过是想纳了她!我又没说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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