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老李头斜了眼桌子上的酒食，问道：“现在啥时辰了？老蒋这厮，怎么还没过来？”
“不等他了，咱哥俩先整上两口，今晚酒水管够，家里还备着两壶呢……这鬼天气，太冷了，你稍等一会儿，我去往火盆里加点木炭。”说完，隗顺起身向火盆走去。
加完木炭回来，隗顺打开包裹着卤肉的油纸，正欲揭开酒壶封口，却见狱丞领着几人急冲冲地走了进来。
除了大理寺的两位差官之外，另有一位白面无须老者，眼神阴冷，令人不寒而栗。在其身边，站着一位中年男子，气度颇为不凡，观其举止，很像是府衙内的某位大员。
“把天字一号房的牢门打开！”狱丞吩咐道。
隗顺赶紧抓起牢房的钥匙，一路小跑着过去，打开了最里面一间牢房的铁门，转身折了回来，与老高头一并出了牢房。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是道上的规矩，但凡有大人物过来探监，狱卒都会主动回避，以免听到了不该听的内容，受到牵连。
走出牢门之前，隗顺扭头向后看了一眼，差官和狱丞守在了牢房外面，白面老者和中年男子一并进了天字一号牢房。
隗顺站在牢房的大门外，眼观鼻鼻观心，百无聊赖。老高头蹲在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面无表情。
小片刻功夫之后，一行人从牢房里走了出来，狱丞走在最前面，两位差官拖着一个囚犯，紧随其后，接着是那位阴冷老者，中年男子走在最后。
“我们带这人出去沐浴。”
狱丞和老李头招呼了一声，一行六人离开了牢房。
隗顺和老高头目送着几人离开，正欲转身回去，却见一男子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男子四十岁左右，身穿大理寺狱狱卒的制式服装。
隗顺认识这人，是狱卒老蒋，老高头的搭档。
“这么冷的天，哥两个不嫌冷啊，站在这外面吹风儿。”老蒋是个大嗓门，冲两人嚷道。
“有大人物过来探监，刚走。”林末回道。
老蒋用力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呸……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
一行三人回到牢房内，老蒋看了眼桌子上放着的酒肉，双眼一亮，笑道：“哟呵，这就喝上了？”
“就等你了。怎么这么晚？”
“家里的木炭烧完了，去城东买了一些回来，耽误了会……前几天应该多买点儿备着的，大冬天的，就指望这玩意儿取暖了，又省不了。今天去买，还涨价了。”
老蒋长着一脸络腮胡子，发着牢骚：“过年了还要来当值，真是苦命！”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还没过年呢！”
“过了午夜子时，可不就是大年三十了嘛！”
隗顺干笑了两声，应道：“也对！”
老蒋拿起酒壶嗅了嗅，咧嘴笑道：“好酒！”
“那可不，十年陈的上等花雕。”
说完，隗顺取出三只酒碗来，分别满上，端起一碗，道：“来来，咱哥仨走一个！”
一碗酒下肚，隗顺抹了把嘴，道：“老李头，刚才的那位官人，级别好像不低啊？”
“右正言万俟卨。”
“替换掉何大官人，主审岳将军的那位？”
“嗯。”
“啊，那还真是位大人物……岳将军此去，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说不定此刻已经没了，即便还剩一口气在，估计也挨不过今夜……谁不想过个踏实年啊，官家想，秦相想，这位右正言自然也想。你可能还没看出来，那位白面无须老者，大概率是来自大内的高手，对方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
“管那么多做甚，神仙打架，不是咱能插手的事儿，喝酒喝酒。”隗顺嘟囔了一句，端起了酒碗。
老高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你俩在说啥呢？听得云里雾里的，一头雾水。”老蒋忍不住插了一嘴，他来得迟了些，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
“刚来了几位大人物，将岳将军带走了。”回答完老蒋的问题，老高头夹起一片卤猪耳丢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嚼着。
“啊……”
老蒋怔了一怔，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叹道：“这世道，让人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隗顺准备了四壶好酒，傍晚时，却只提了两壶过来，这都是事先计划好了的，便于找借口离开，为通风报信创造机会。
大半个时辰之后，已有一只酒壶见了底，隗顺抓起另一只酒壶摇了摇，还剩下一小半，笑道：“哟，酒好像不多了，哥两个先喝着，我家里还有两壶，同样是十年陈老酒，我去给提来……大过年的，还能不让人喝个痛快了。”
“快去快回啊！”
“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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